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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頁(第1页)

他?心中已有答案,不再忍受,徑直推開這位不之客。

不發一言,默默攬過自己的衣裳,披上?就出了門?。

那女子坐起身,在後面望著他?。

嚴霽樓跑到樓下馬廄,解開韁繩,翻身上?馬,漫無目的地繞著鎮上?一圈一圈地跑,那些店鋪瓦房窯洞,全?如一張張細口,無聲地吐露深處的秘密,一直到身上?濕透,這時,雷聲止住,暴雨收霽,化為牛毛細雨。

斜風中,他?騎著馬朝家中去。

村口的路上?,打老遠就有一個?黑影衝著自己跑來?。

「嚴二,你做啥去了?聽說你在杜老爺那兒念書,用功得很,你啥時候帶著表叔我發達哩?」

面前的這人叫王二,三十多近四十歲,是村裡的一個?老鰥,輩份上?,算作他?的遠房表叔。

村裡的人,大?多沾親帶故,一竿子下去,能打倒幾十個?親戚,所以這個?遠房表叔,也就真的是很遠很遠的關係了。

這個?時辰出現在村口,不知道是在哪裡鬼混了半夜,這會兒才回來?了。

嚴霽樓露出厭惡的神色。

這人死皮賴臉停在他?面前,嚴霽樓不理他?,徑直拉著馬韁繩朝大?道前頭走。

「你大?哥命真背,等了那麼多年才娶上?媳婦,結果還克夫。」王二說。

嚴霽樓冷笑。

王二年輕時候有個?婆娘,得病死掉了,後面他?又托媒人娶了幾個?,結果每一個?都活不過三年,人家都說他?克妻,也就不願意?把女兒再嫁給他?,他?就一直打光棍到現在,因為人長?得還算順眼,偶爾也有點露水情緣,不過長?此以往,名聲也就壞透了,本村的人都不肯跟他?來?往。

——這樣的人還有臉說這話??

接下來?,這個?王二又東拉西扯了好些。

「大?侄子家最近有人上?門?嗎?」

嚴霽樓皺了皺眉,揚起鞭子打算離開。

「沒有媒人上?門?嗎?」

嚴霽樓回過頭看著王二,坐在馬上?高高揚起下頜,神色陰沉,遠遠看去,卻像在笑,「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老鰥忽然碎步跑上?來?,嬉皮笑臉地拽著馬尾巴,「嚴二,嚴二,把你嫂子說給我吧。」

見嚴霽樓不響,他?又粗著嗓子擺闊,道:「我付彩禮,給你當上?京趕考的錢,咋樣?」

嚴霽樓冷冷瞥他?一眼,這個?人跟了他?一路,這會兒終於圖窮匕見了,要是早點說,也省去他?虛與委蛇的工夫。

「你算個?什麼東西!」

尾音未收,馬鞭就落下,這一鞭用足了力,一下便將老鰥夫抽倒在地,痛呼不止。

嚴霽樓雙腿一夾馬腹,一口氣跑出幾里地,到前面的高崗上?,這才停下,他?跨坐在馬上?回頭望,只見遠處一片黑暗,巍峨的山頭如同巨人的肩頸,村莊渺小而黯淡,他?的家在其中望而不見,如海中一粟。

他?確信他?是真中了毒,世?上?只有一個?人能解。

他?下了山,快馬加鞭,一路摸黑回到小院,自己所居的柴房門?戶大?開,仿佛是被風吹開了,提前在這裡等著他?回來?。桌上?他?和兄長?的舊信也被風吹得散亂,有些掉在地上?,有些在門?檻下,已經被淋濕,他?捧住它們,然後躍身上?馬,來?到嚴青墳上?,一把火,將它們全?都燒掉。

地上?才下過雨,最底下的信並?不易燃,山風推波助瀾,那些積年的舊字不肯被火苗吞噬,他?拿手攏了一圈,那火苗舔上?來?,倒肯跟他?親昵,他?也不覺得疼痛,一雙黑瞳里映出縷縷青煙。

火光中,他?遠遠地跪下,然後等那些錦繡文?字,全?化成灰燼,騎上?馬,再不回頭。

第39章

昨夜大雨滂沱,電閃雷鳴,綠腰一夜未眠。

風是罪魁禍,先把柴房門洞大開,又把信吹來,她正好撿起其中一封。

之前在姐姐家學了字,雖然學的不多,但那些最簡單的用語已經掌握。嚴青托人寫給嚴霽樓的信,也是家長里短,瑣碎簡樸,她一下就看?了下去。

也就是這些?字,讓她對嚴家這對兄弟有了的認識,熟悉之中多了陌生,陌生中又開始熟悉,就像撕去了舊的殼子,她這才發現,她從來沒有認識過他們,他?們?對她,似乎也是一樣。

這是一種常見的錯覺:兩個人在一起,情投意合,你?儂我儂,便認為自己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實際上,全非如此,在遇到對方之前,他?或者她早已經有過完整的人生,之後,那種沒有共同經歷過的從前,會慢慢長出觸角來,變成性格的稜角,不斷侵襲現在的生活,如果他?們?不能接受這種侵襲,總有一天,現在的生活也會分崩離析。

就像嚴青不知道,其實她對他?,並無?男女之情,當初嫁給他?,帶有明?確的目的,只是為了掙一筆彩禮錢,給姐姐贖身。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的這樁姻緣,處處都有第三?者的設計。

她剛開始嫁給嚴青,很冷淡,後來他?一直對她體貼入微,她才慢慢試著?接受他?。

他?送給她飾衣襪,除此之外,爬上深山的大樹,捧來一簇紅彤彤的野果,或者是一個鳥窩,經過初一十五的集市,買來孩童的玩具,撥浪鼓或者棉花填充的假娃娃,每年春天在鍋灶上大火煮熟豆子,放在她手心裡,吸引生的小羊羔,舔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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