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中原诸国的暗波汹涌,恩恩怨怨,有一半都是靠这位景云大夫传递回楚国的,如果说薳东杨是楚国明面上的外交官,那这位景公子就是楚国暗地里的纵横家。
我和薳东杨来到景府门前的一家食肆坐下,景府大门紧闭,周围并无士兵看守。
“小二,把你们好吃的好喝的都拿上来,我们坐了许久车才来到宛丘,可饿急了。”薳东杨装作很粗豪的模样,大喊道。
“好嘞,二位稍等,马上送上。”店小二仿佛看见两个行走的金山,双眼放光,不一会儿便端了九道菜上来,还送上一坛酒。
“您二位不是我们陈国人吧。”
“嗯,郑国的,来这里做点买卖。”
“嘿呦,郑国商人那是出了名的会做买卖,二位远道而来,小的可得招呼好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我听着他们扯淡,目光却一直看着前方木桥后,坐落着一座座装饰华美的行馆,灯火旖旎,好不绚烂,行馆前方马车穿行,似乎十分热闹。
店小二注意到我的目光,笑嘻嘻说道:“这位公子,感兴趣?”
我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公子,我看你是头一回来我们宛丘吧,前面是七闾。”
“七闾?”
店小二看我满脸疑惑,瞬间来劲了,直接坐我前面贱兮兮笑道:“公子你难道没听过,当年管相国为了充实国库,就在齐国设置了七闾,把很多齐国美女集于其中,以便于外国的商人在此中消遣,赚那些人的夜合之资。我们陈国处在几个大国之间,商人游客来往频繁,所以我们相国也照猫画虎弄了这个七闾……现在懂了吧。”
老子看见他一脸贱笑说着这些,真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什么封建余孽,原先觉得中原地区奉守周礼,好歹能保守一些,没想到堂堂相国居然带头做这样的龌龊事。
我轻哼一声:“管相国还真敢为天下先啊,那真有女子愿意去里面?”
“有什么愿不愿意,有的是孤儿,有的要奉养双亲,还有的丈夫战死了,无依无靠,进里面反而是解脱。”
小二还想继续说,看见又有客人进来了,便一溜烟跑去招呼了。
薳东杨看着我的模样,哼笑道:“受苦的是那些女子,你恨什么?快收收你那张发大水的脸,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干。”
“我……”
“你气愤又能如何,这天下的可怜人你又救得了几个?我不知道你原先所在的地方是怎样的,但这些女子一旦离开七闾,十有八九会饿死路边,被野狗分尸,你为什么觉得她们在这里比在外面更受苦?”
薳东杨一番话将我噎了个彻底。
是啊,如今诸国之间连年征战,家里的男丁死的死伤的伤,不死不伤的随时等候应征入伍,底层人民一年到头的劳作所得大部分上供给了贵族。
女子无法接受教育,无法寻找工作,依靠的男人死了伤了走了,她们又能如何?
需要有人结束乱世,也需要有人给与她们应得的权利,可是光是这两样,就需要走过几千年的时光。
我和薳东杨无言地吃完饭,便假装散步消食慢慢围着景府转悠,直到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矮墙处,我二人翻身而入,溜入府中,只见院落中花草盆摘尽皆摔破,厅中各种器物已被灰尘遮住。
薳东杨抹了抹灰尘:“看来有一段日子了,不知景大夫还在不在人世?”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楼上有东西掉落的声响,我和薳东杨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便悄悄走上楼去,躲在一间卧室门外,透过窗缝看见里面有个狱吏装扮的人正在指挥两个小吏找东西。
“都给爷找仔细了,看看那些衣裳被褥中有没有夹层,还有这屋里有没有暗阁密道什么的。”
“头儿,我们都来过多少趟了,除了那封信就再也没有找到过其它证据,我看景云大夫没准是清白的。”
“哼,我管他清白不清白,易大夫要我们找就得找,快点别废话。”
听这意思景云没死……
我和薳东杨互视一眼,仿佛看见了希望。
这时一人大叫起来:“伯夷大人,快看!”
其他两人围过去,那个小吏将一个小箱子从墙角的空心柱子里拉出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各种宝石玉翠,三人瞬间看的六眼发光。
“这景大夫所藏颇丰啊。”
“那这个我们要交给易大夫吗?”
那狱吏恨铁不成钢地吼道:“说什么呢,易大夫只是要我们找证据,这些算得什么证据?而且当初是我第一个发现景云有古怪的,结果功劳都是易大夫的,这些算是给我们下面人的补偿。”
另外两人互看一眼,默契笑了笑。
狱吏从里面拿出几样宝物分给两人,轻声道:“来,这两个给你们,出去别乱说。”
两个小吏立马应声:“是,小的明白。”
三人分赃完毕便抬着箱子走出来,我跟薳东杨立马闪到旁边角落里。
“跟着那个叫伯夷的。”薳东杨低声道。
我点点头,和薳东杨一起默默跟着三人来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三人走进一个宅院后不久,只有两个小吏空手出来,我猜这个宅院必定是那个伯夷的居所。
我和薳东杨一直在外面等了很久,差点睡过去的时候,终于看见那个伯夷走了出来,他换了身华丽气派的衣服,精神抖擞,满脸喜气,一直走到七闾门口,递了个木牌便进去了。
薳东杨假装好奇地问一位马车夫:“这位大哥,我们从郑国来的,想问问为何进这七闾都要出示木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