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看起来挺好说话一个人,怎么这么老古董,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毛稀疏了。就一句话的事,不能调就不调了,他搬出好多大道理从天南说到地北,我耳朵都起茧了,比我爸还能叨叨。”
杨易杰本来还有点生气她下晚修就溜,可现在只顾着哈哈哈。
“要不要我换衣服去接你。”
“不用了,尖尖还没出来呢,我等她。”
“你看你,好心办坏事了吧,害人家挨一顿训。”
苏冷郁闷要死,不想和他聊天了。但又坐立不安,不知道陈冰单独把李尤尖留下来到底要干嘛。
她站在台阶上放空,昼夜温差还是挺大的,她只穿一件短袖,无知无觉站在风口,耳边只剩下马尾与尘沙纠缠的窸窣声响。
昏黄灯光下,苏冷那缕伶仃影子忽然被一具更沉更浓的黑影覆住,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干燥鼻腔里早萦满了比秋露更清爽的香。
她在心里默数,没等到三,就高举手机过顶,转身力量太大,一大把马尾像鞭抽在尼龙衣料上,利落一声脆响。
他实在太高了,又站在两三级台阶上,没穿短袖,没穿球衣背心,套三中的秋季校服,没有一丝冗杂的干净清爽。这个角度,头像特意梳过一样,但又不缺那种随手抓的洒脱慵懒,五官在夜色里,又在月光之上,分明俊朗。
苏冷几乎忘了呼吸,灵魂被季见予隔空逼迫着,愣盯着他眉峰那道刚好被路灯眷顾的疤,像特意弄的断眉,野性十足。
痛感是从心口那里逼上眼球的。
她一直试图比较,到底是剪刀尖端戳到胸骨更痛,还是割破眼眶鲜红的血流满半个侧脸更痛。
那年她去告状,捂着胸口,装到痛死的程度,所以真实感受到什么程度,似真亦假,分不清了。
苏冷仰面看他,眨都不眨一下的眼睛,很快就被风吹出丝丝波澜。
季见予淡漠脸上终于有一丝动容,嘴角弯了弯,声音是没有重量的。
“怎么,还想给我眼睛来一记?”
苏冷彻底愣住,嘴巴合不上,很小幅度地张开,让她看起来更楚楚可怜。
最后,把眼皮一垂,“是啊,我后悔当年怎么没把你戳瞎。” 头顶传来一声讥嘲,“你还挺狠。”
“怎么不同意我微信请求?”
他话突然密得像六月天毫无预兆的雨,苏冷被浇得心烦,狠狠瞪他,脸不红心不跳的:
“什么微信申请,每天这么多人加我,你又不备注,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你……”
季见予视线一直锁定她的唇,是那种很看的形状,像长期抹了果冻,语很快的时候那两颗小白牙仿佛能随时咬破,爆出树莓色的汁。
“噢,我忘了你现在可是苏冷大美女,人气很旺。”
“你别阴阳怪气,我什么时候不受欢迎。”
苏冷毫不畏缩盯着他脸,是看着那根不听话的短是怎么从额头落下来,松松搭在浓眉上的。
季见予那种少年气也是不受训的,绝不止风华正茂这么简单。
“那我替你找找。”
苏冷走神空隙,手机就被季见予轻而易举拿走了。她下意识跳,挥臂去抓,完全够不到,气急败坏威胁他敢?
季见予怡然自得摁亮屏幕,锁屏是个小婴儿,他忍不住低笑:“这么自恋啊,用自己当锁屏的。”
苏冷心快顶到喉咙了,脸颊迅烫,脑海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他怎么会认出小时候的我。
“不是我,是网图。”
从小到大苏冷没别的本事,撒谎信手捏来的功夫还是有的。
季见予不紧不慢,欣赏一会儿,睨一眼近在眼前的芳华少女。
她小时候,更像男孩子,脸颊肉堆成水蜜桃弧度。现在其实一点小时候的影子都看不出来了,脸小得精致,如果一头乌黑油亮的散下来,藏在里面,一手就能捧完。
最后,季见予嚼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评价:“嗯,的确够去当网图的水平。”
苏冷又羞又恼,觉得他不怀好心,又是那副面对杨易晴狂傲轻佻的样子——扫射到她头上。
他把她当什么了,也对他爱而不得的苦怨少女吗。
头重脚轻一阵,苏冷重重把手机抢回来,他不设防,单薄身子晃了晃。
风更烈了,刮到肌肤上有割裂的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