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毅搖搖頭:「不太記得了。也許是母親?」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被關進那間狹小漆黑的屋子裡時,他能從身上摸出這樣一隻小巧的棉花娃娃。這是唯一一件和他的家人有關的東西,慢慢的,娃娃就變成了他精神的慰藉。
「不是母親,是我做的,就連『小魚』這個名字,都是我替她取的。媽媽做這種娃娃的手藝要比我好,你不覺得這個還挺粗糙……」
與落照對視後,楚漣汐將原本自我否定的話語咽了下去,很是生硬地轉移話題道。
「我和你被迫分開的那天,我也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本想給你塞個小武器防身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拿成這個娃娃。不過我想,這些不算壞事。娃娃雖然是我做的,可當她開口說話之時,我也被嚇了一跳。」
落照不滿地輕哼一聲。
她的外形怎麼能用「粗糙」來形容,高低得是個「可愛」吧!
楚子毅聽著這話,下意識看向了落照,眼神中帶著幾分疑惑與不解:「小魚,你明明也救了姐姐,為什麼當初不把這件事告訴我呢?」
不等落照開口,楚漣汐已替他給出了解釋:「這是我們商量後做好的決定。剛剛被小魚從陶家帶出來的那一段時日……我還沒有做好與你見面的準備。」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原本帶有明亮神采的雙眸明顯暗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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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祭品與娃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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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那段經歷對姐姐來說必定痛苦至極,楚子毅眉頭微蹙,不敢再次提起。
楚漣汐本人反而想得比他更開一些:「沒事,那段經歷都已經過去了。何況當時……不,何況現在,你和我都還活得好好的,這可是件大喜事。」
和弟弟一樣,楚漣汐被帶進陶家以後,日子過得很不好。她嘗試過不知道多少回,最後終於確定,她不可能逃得出去,也不可能再見到弟弟。這讓她感到前路一片灰暗,已經沒了盼頭。
不過,又一長段時間過後,她還是給自己找了點堅持活著的念想。
最開始的幾年,她都被壓在洗衣房,替那些本已是低等的僕役清理髒污的褻衣褻褲。需要清洗的衣物基本都沾有難以處理的特殊污漬,數量又極多。天黑之前不能洗完,她會遭到一頓毒打,要是不小心洗壞了一件,她同樣逃不過被教訓的命運。
她本覺得日子已經毫無盼頭,直到某一日,一位瘦弱但玉樹臨風的小公子走進她幹活的院子,不帶任何嫌棄地同她說話,還讓管事的嬤嬤要關照她。
小公子離開後,她的日子並沒有因他的話而好過多少,可是,她卻記住了那位小公子的溫柔笑意。她想著,若以後還能同小公子見上面的話,平日裡苦上一點,她倒也能撐得住。
後來,小公子果然又來過幾回。
她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只要他陪著說說話,就足夠。
楚漣汐是在很久以後才無意中得知,那位小公子,是陶家的大少爺陶至。彼時她的思想和性格已經被日復一日的工作和折磨所扭曲,她竟然開始覺得,若是能得到大少爺的垂憐,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幸事。
於是她也學著同屋的其他粗使的侍女,將為數不多的錢幣一點點攢起來,就為了換些飾,儘可能將自己收拾得好看些。
在原本的劇情中,楚漣汐就是這樣,一點一點陷入到了自我構築的戀愛故事中去。真正的陶至,和她想像中的陶至,幾乎可以說是兩個人。她不斷地美化腦海中他的形象,終於讓自己情根深種,恨不得為對方豁出命去。
不過眼下,落照及時做了阻斷。
楚漣汐乍一看到自己親手做的娃娃從窗戶後頭飛出來,像人一般朝著她揮了揮手的時候,她愣在了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但或許因為娃娃是她親手所制,她最終還是克服了心中生出的恐懼感,將娃娃捧到了手掌心。
隨後,她就在娃娃的指引下,進行了一次大膽的、甚至可以說是以性命為賭注的嘗試。
按照娃娃指引的線路,她尾隨了同屋的一名粗使婢女。那名婢女使了點小手段,搶走了昔日好友的「侍奉」機會,坐上了前來接人的車。
據府中的傳言,這些能夠坐上車的,便是被府里的主子看上了,今後將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楚漣汐沒有見識過,可聽得多了,就自然而然地信了。不過,被小魚提醒過後,她決定親自驗證一下,畢竟——眼見為實。
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看到那婢女帶著渾身的鞭痕,半死不活地被人從院子後門拖出去,就好像是拖死了的野狗一樣。
在她被嚇得驚叫出聲前,一大塊布片突然飛來,死死捂住了她的嘴,而一直待在她身邊的布娃娃,頭上的布片少了半塊。
好在,娃娃腦子裡的棉花並沒有因此而漏出去。
陶家那一面的殘酷真相如此突然地展現在了楚漣汐的眼前,她整個人都陷進了極度的恐懼情緒之中,幾乎被嚇昏過去。
她已經完全想不起,當初自己是怎麼順順利利回到屋子裡的。在她記得的部分里,似乎能想起身邊始終飄著個只有半片腦袋的娃娃,娃娃語氣溫和地說了很多話,讓她紛亂的情緒一點點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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