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难。
难就难在,世上安得双全法。
天黑沉了,六月的桃花水在梅雨的名头下叫嚣。
久旱逢甘霖,窗外花草簌簌作响,贪婪的冒着清白的浮汽。
他突然想起那夜,泛着腥苦的海水,虽没有让当归命丧,却给孟平川心头蒙上了一层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仰望天穹,不得不承认——
有些人他不需要只手遮天,只需要让你暗无天日就好。
——
孟平川找人少的时间去了医院一趟,先跟择优的主治医师讨论了一下角膜移植手术的细节,商量了个七七八八,这事基本算作敲定。
只要他顺利打完八进四的比赛,余路平答应当场结算。
加上之前的存款,小二十万是有了。
前期手术治疗的费用足够。
想到这,孟平川难得轻松地弯了下嘴角,等择优的眼睛恢复正常,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程溪坦白,这事,应当不再那么荆棘满心。
随后趁护士换班,孟平川又去了一趟加护病房。
当归如今生死未卜,因涉及到他这十几年的黑暗交易,他被全程监控,旁人想近身看望虚实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孟平川心里稍微松口气,好在沈警官是负责人。
按严冬对他的了解,大事化小,明哲保身的功夫一流,但为人到底正派,有他自己曲线救国的一套法子。
总之,作恶者是一定逃不掉的。
只不过偶尔要趋于满足弱者现实利益,沈警官做个和事老,说几句中听的话,两方协商,他一个人就能落到两边的好。
至于定罪量刑,说到底,也不是他能管的事儿。
见不到人,孟平川回家。
在巷子口路灯下老远就看见了程溪,她蹲在地上看蚂蚁军训,是不是拿地上捡的小石子圈个地盘,仔细观察儿时所学的“蚂蚁效应”,她往路灯柱子上推一下,铁的,日积月累的刮痕在灯下闪着银光。
“啧,看样子是咬不断了。”
孟平川眉目柔和,走过去拿脚踢踢她的屁股,“自言自语什么?”
程溪急着起身,人都差点没站稳,被孟平川扶住,她指了指地上的蚂蚁,兴奋道:“我走进自然呢,你看这些蚂蚁,虽然力量微小,但只要团结在一起,分工协作,它们是很有可能在明年春天,把这根柱子咬断的。”
程溪笑着抱住他的腰,“不,也有可能是很多年后,反正跟咱们人类一样嘛,可以制定一个五年计划、技术改革战略啥的。”
孟平川轻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是傻的吗?”
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
还偏偏让他觉得特可爱。
程溪拿鼻子蹭蹭他的脖子,“你老婆傻你很光荣哦?”
“谁老婆?”
“……不知道。”哎,失策了。
孟平川把她微微推开半步,亲了下她的耳垂,问:“你在这望眼欲穿等着老公回家?”
“……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