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因为能和柳如思独处,对于下午的制作,他还是期待的。
午膳已在大堂中备好了,和平日里比简单些,但也有五菜一汤,只是两人都同样的没胃口,闻酒气都要闻饱了…都是稍微吃点就放下筷子,喝着提前让人备好的凉茶。
坐了一会儿,柳如思正打算进去继续奋斗,余光瞥见一个小姑娘躲躲闪闪的在酒肆门口,侍卫们没拦她,她却不敢进来,正是夜不归宿一晚的杨雪霏。
“雪霏,进来喝点凉茶,外面暑气大。”柳如思温和出声道。
杨雪霏小步挪进来,细不可闻的说:“思姐姐,我昨日忘了时间…您罚我吧…”
柳如思微微眯了眼,而后又睁开,淡笑着说:“若你想说,就先说说,是怎么忘了时间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去找了家姐的未婚夫…阮清哥哥说…最近有许多人告张家,他想去替家姐求个公道…可强抢民女是亲告罪,唯家人可告,如今杨家只剩下我,可我现在是奴身…”
杨雪霏从袖子里掏出一页纸,展开举在柳如思身前,正是一纸诉状。
“恳请王爷和夫人开恩,放了雪霏妹妹的籍,小生身无长物,唯有十两碎银,还望夫人收下!”
一书生跪在酒肆门外,他俯在地,且戴了口罩看不清面容,但仅看身形却透着一股萧索之意。
柳如思向来是个情感细腻的人,但头一次,她感到心里不舒服却不知道自己在不舒服什么…
“放籍可以,十两不必了,按她当时卖身的价格,二两便好。”
柳如思先是神情漠漠,随后又笑着说:“近日疫病严重,河庙镇还不能外出,我也未将身契带来镇上,等解封了,再取身契去脱籍吧。”
“多谢夫人!”那书生当即惊喜的抬头,仅露出的眉眼很是清秀,只是皮肤病白,眼下乌黑一片,绝不是一两日可积郁的。
“嗯,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先回去吧,近日无事不要外出,省得沾染了鼠疫。”柳如思交待完就转身要去厨房。
杨雪霏跟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阮清,接着又跟着柳如思走。
柳如思察觉到,转头看着小姑娘的目光幽幽,就这样看了几息,小姑娘惊慌失措的缩起了肩膀,而门外的书生已经起身走了。
“你喜欢那书生?”柳如思悄声问。
杨雪霏一下子满脸通红,慌忙否认道:“不是…阮清哥哥是姐姐的未婚夫…他们是青梅竹马,只是家姐…”
“你昨晚是宿在他家吗?”
“是…”
“为何不回来?小镇不大,回驻地不过一刻钟。”
杨雪霏抬头,对上柳如思仿佛要看透她的眼神,她又慌忙低头,磕磕巴巴的说:“阮清哥哥醉酒…我留下照顾…等回过神,已过了宵禁…”
默默旁听的褚时钰不由得斜瞥,宵禁是没错,但他已经交待过了,若是杨雪霏要回来,不会有人拦她,甚至还会护送她回驻地。她哪怕出门走几步试试,都知道宵禁对她不管用!
柳如思看着杨雪霏的眼神,不知不觉间透露出一丝怜悯,微叹了一口气说:“雪霏,你还没十二岁……脱了籍,为你姐讨了公道,然后呢?你以后有计划了吗?”
杨雪霏垂着头,细不可闻的说:“若是大仇得报…我希望阮清哥哥不再借酒消愁…少些郁郁寡欢…”
最后几个字太小声,柳如思只隐约听见了“欲替姐”三字,不过她想说的,柳如思也明白了。
柳如思神色复杂的看着杨雪霏,姐妹共嫁一夫在大夏不罕见,姐死妹嫁似乎也合理…令她不舒服的,主要也不是这个。
她的嗅觉敏锐,能闻见那个书生每一寸衣襟都沾染着酒气,但柳如思却难以感到嫌恶,因为好似每一寸,都是难以消解的悲意…
杨雪霏凭什么觉得她能顶替杨柳依?凭什么抚慰那清秀双眼中的疯魔…
可柳如思又转念想,也许能呢?
杨柳依和阮清是青梅竹马,杨雪霏不也是吗…也许为了照顾好挚爱的血亲妹妹,阮清也能振作起来,有朝一日,亲情养出爱情…
“这些日你可以继续跟着我,不过现在我有事要做,不能带你。”
柳如思很快回过神,又把心思投入忙碌中,一边往厨房走,一边交待了句:“你可以换上衣服去疫区帮忙,也可以先回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