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搜来搜去,难道朕是贼么?”沈澜怒道,“究竟什么事?!”
侍卫道:“京中大乱,娘娘查了多日,这罪魁祸却藏在宫里。揪出来,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若是一个不当心,让反贼打着陛下的旗号作孽,反倒不好。”说着,他绕过沈澜,挥手道:“都给我搜仔细了,若是找不出人,就拿你们的脑袋交差!”
我后退几步,飞快地在内室里寻找藏身之处。只听外头传来几声声响,沈澜大喝一声,“你们都反了么!”
随后便是瓷器砸碎的脆响。
我扭头看去,只见那人扯着沈澜的,粘腻血液淌到他手上。他扬声道:“太后娘娘有令,若今日找不到人,你这位皇叔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你放肆!”沈澜挣扎几下,那侍卫却有恃无恐,抬手便捅了沈澜一刀。血自他腹部渐渐渗出来,他闷哼一声,唇角有了血迹。
我的目光在内室扫了一圈,索性自行走了出去。
“别找了,我就在这里,把他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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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诸人的动作较我想象得要快上许多,贺加兰因押着我上城墙时,只见外头黑金交错,浩浩荡荡地围住了整座渊宫。
巨大的声响震动着墙上的尘埃,是他们在用圆木破门。
“纵使你押我上来,又威胁得了谁?”我被熠熠生辉的金甲迷了眼,索性笑道,“多亏太后这些年把我扣在宫中,京内的人家我一概不熟,谁又会为了我的性命而不敢妄动?”
贺加兰因的眼里映着城下的情景,她气得面容扭曲,憔悴的眼里满是恨意。
“哀家小瞧你了。”她抽出侍卫的刀,刀面拍了拍我的脸,“你竟能骗着沈澜写下诏书,又让韩宁为万明人开道。怎么,宁愿渊国的江山落进万明手里,也不愿让与你有血缘的贺加人坐上皇位,你与哀家又有何区别?”
我眯起眼,“若无区别,为何守城之将见了义军纷纷大开城门?你在京中祸乱大渊,不管不顾地四处征战,早已失了人心,如今”我哼了一声,“就算你杀了我也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又如何?哀家游戏这一场,早就够了,这烂摊子就丢给人收拾。”贺加兰因抓着我的衣裳扯到城墙上,“你身为贺加后嗣却与哀家斗,是全然忘了渊人是如何欺辱贺加。这等孽障,哀家要你生不如死,就跟你那下贱的母亲一样。”
“你放屁!”我骂道,“你害了她一生,你这自私自利的老妖婆!”
她命人压着我,抬手重重地扇了一耳光,又用枯瘦的手指掐着我的下巴,“你看,伽萨是不是在那处、那处,还是……”她道:“你如今应当很得意罢,满心想着扳倒哀家,好与他相守一生。可你这贱种,也配得善终么?哀家拿捏不了他,却能拿住你。哀家要他看着你,被哀家折磨到死。”
“带着你那些山盟海誓、连枝并头的美梦,去见你那个娘罢。”
脚下的砖石轰然震动,我一个趔趄,她顺势扯住我的往那砖上撞去。我吃痛地呻吟,扶着墙爬起身,便见她挥刀向我的眼刺来。
我闪身躲过,又立时被身后的侍卫拿住,只能被押着跪在地上。
“你不过是见不得旁人好。”我口中满是血腥味,“你根本不想让那些流离失所的贺加人过得好,就算他们安定下来、成亲生子,你也不会高兴……因为你是圣女。”
我道:“圣女没有过上的好日子,旁人哪里配过呢?你要这皇位也并非为了复仇,只是想要搅乱安定的地方,让那里的人与你一样经受灭族之痛,无嗣之苦。”
“如今就算我死了,城下的这些人,还有整个大渊,乃至于万明,大家都会过上好日子。”我道,“你以为我过得苦么?这世上有人爱我,却无人爱你。”
“你”贺加兰因目眦尽裂,抓着我到墙边,再次抬手将刀割向我的面。
若我死了……
我闭上眼,默默地想着。
若我死了,会有缺憾么?必然是有的。我还有许多想与伽萨说的话没有对他说,还有许多想与他一起做的事不曾做,还有许多承诺未见他向我兑现。
还有那张被我失手落入火盆的画,还未将真相告诉他。若他再找起来,会不会着急呢?
我死后,能化作魂魄入梦与他相见么?他可会后悔从前对我做过的事,会不会日夜为我伤心?
若是能托梦,我便告诉他莫要伤心。我已放下了,如今也心满意足了。
我此生从未做过什么大事,多是为了情爱喜怒哀乐。若真能扳倒了贺加兰因,也是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