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萨的声音随着我久无应答而焦急起来,直到狱卒不甚厌烦地折回来,刀柄重重地敲在了狱门上。
“别叫了。”我睁开眼,抬手扯住他的囚服,“难道你没死过么?独你能死,我不能死么?”
我扶着他的胸膛起身,手指尖萦绕上一股上好的伤药气味。抬眼看去,伽萨的气色较当初好了些,显然是经过了御医的治疗。
果然,贺加兰因不会轻易放过这一枚与万明博弈的棋子。
伽萨盯着我身上的血迹,眉皱了皱,并不辩驳,只是心疼地将我抱进怀里,两臂松松地勾着我。
“我只当自己再见不到你。”他轻声道,“眠眠,别说这样的话,是我错了。”
“你错在哪儿了?”我问。
“错在不该把你一个人抛在岩洞里,不该使你牵扯入如此险境之中,错在……”
“错。”我打断他的话,“你错在次次都将自己的命豁出去,仿佛心里根本没我这个人。就这样,你还说我呢,半斤八两的,谁都别说谁。”
他道:“我怕你疼……他们打你了是不是?他们对你用刑,是贺加兰因还是你大哥?是王妃?”
我抬指按在他唇上,低声道:“我大哥手下有分寸,只是伤及皮肉,不碍事。再说我疼,难道你就不会疼么?”
“我从小挨打,早就皮实了。可你不一样,眠眠,你……”伽萨说着,突然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又轻轻将下巴垂在我的肩上。
我感受着肩上渐渐传来的暖意,长舒了口气,抱住他道:“你挡在我身前多少次,我不信你不痛。以后我再也不要你为我挡刀了,我能护着你的。若是多流一次血能换你平安,我愿意。”
伽萨叹了口气,双手覆到我面颊上抬起我的脸,眸子微微垂下。我与他四目相对,忽地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来,不禁将目光落到了他的唇上。
我勾住他的脖子,拇指揩过他的后颈,轻微的痒意令他微微偏了偏头,唇畔不自觉向上勾起一个浅显的弧。
正此时,狱卒又折回来,仿佛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似的,破口骂道:“蹲牢子也不老实,简直是找死!”
我微微侧过脸,余光扫过那人面上,又悄然落回了眼前人身上。伽萨捏捏我的下巴,无奈地笑了一声。我弯起眸子,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狱卒站在牢门外,嗓中咕咕唧唧的却着不出话来说,只能再次重重地踹了一脚门,避晦气似的匆匆转身离开,口中不住地嘀咕着:“两个大男人……什么世道……”
待他躲远了,我松开伽萨。他亦正色看向我,手指从我上抚过,唇贴在我耳畔问:“眠眠接下来可有妙计?”
我动了动唇瓣,刚要将心中计策和盘托出,随意打量牢房的目光却陡然一顿,随即想起从前的事,便道:“没有。”
伽萨卷起我丝的手指一顿,“嗯?”
“我就是想见见你。”我故作为难地小声道,“你也知道,我虽是渊人,渊京却并非我能随意行动的地方,更别提京中那些被贺加兰因按得老老实实的人。我就是……”我抬眸窥他一眼,“我没什么办法,只是临死前想再见你一眼。”
伽萨突然愣住了。他将我揽进怀里,又试探着问:“那你京中熟识的人,譬如温长砚……”
“温伯父一家因得罪了贺加兰因,已被挪去了外边,一时半会帮不上什么。”我靠在他胸膛上,抬头道,“我被人斗倒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他动作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肩,下巴蹭蹭我的脑袋,“斗倒了就斗倒了,不怕。等金甲打过来,还怕没有周旋之机么?眠眠不怕。”
“若是……”我又问,“伽萨,若是这回真的折在此处,你恨不恨我?”
他笑道:“若没有你,我早就死在大漠中了,那还有如今坐在这里与你谈话的机会。”
我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嘴里偏偏又道:“不知贺加兰因如今怎样,指不定在笑我们呢。”
“她笑归她笑,总有她笑不出来的时候。”伽萨说。
“是啊,”我放松了身子,软软地依偎着他,装作不经意道,“等着罢,总有她笑不出来的时候。”
若是顺利,世昌侯府应当已联合了几家被贺加兰因掠去子女的,在京中造势将她的恶行公之于众了。人言可畏,一旦成了气候,我不信她不急。
人急了才会出错,这是我当初走过的路子。外头越乱,我在暗处才更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