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什么风,山林里静静的,露天的走廊上,那一个个的大红灯笼,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那间锁起来的房间里,韩书安从窗户中窥见孙母像大红灯笼一样,被床单挂了起来。床单一头被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系在天花板上,另一头系在了孙母的脖颈。
比起房外,那房内更是无风,可是那个吊起来的人影在韩书安的心里就是不断晃动、摇曳的,在她的脑海中晃晃悠悠,怎么都挥之不去。
恐惧令人的心颤抖,韩书安腿软了,哆嗦着靠在那露天窗台上,扶着它,颤颤巍巍的远离这被锁起来的房间。
韩书安大声的呼喊着其他人,在这无风的山林和小楼里,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狂风席卷进了人心。分明是晴朗的天空和温暖的阳光,却好像有暴雨中的紫雷,一下子劈中了孙秋昂。
死人了?谁死了?会是谁?还能有谁!还能有谁啊!不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孙秋昂头皮麻,嘴唇哆哆嗦嗦,蹭的一下从摩托车上跨下来,车子倒在了地上也没去管。
张淼看着摩托车,心中思量一瞬,伸手拉住姐姐,指着车子低声说道:
“姐,走吧!正好能驮俩人儿,好机会!这地方邪门儿,赶紧走!”
张仙姑愣了一下,眼珠子贼溜溜一转:“孙秋昂说要给咱们的那十万块钱呢?是不是还在房子里面?我去哄住他们,你去把钱拿出来藏身上,然后就撤!”
“中!”
韩书安等了不到一分钟,就看见孙秋昂喘着粗气跑上楼来。他从窗户朝里面看了一眼,脸色顿时煞白,连忙掏出钥匙来开锁,手抖的厉害,颤颤巍巍的插了三次才插进去。铁链锁被他给扔在一边,慌里慌张的推门而入。
韩书安壮着胆子跟他进去,想一起把孙母给放下来。
可说来也怪,俩人推门一进去,那床单就自动从天花板上解开了,孙母整个人随着一声闷响倒在了地上。抬头看向天花板,却没有任何固定的痕迹。
孙秋昂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才没晕过去。这突然的变故宛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韩书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本来还想着帮忙,可又被吓得两腿一软,靠着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孙秋昂脚步虚浮的走过去,跪在母亲旁边。孙母现在是趴着的,孙秋昂不敢将她翻过身来去看她的脸。孙秋昂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这个已经三十岁出头的大男人,此时如同婴孩,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
终于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母亲翻过身来。却是闭了眼,不敢看,只是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妈啊……啊,妈————!!!”
孙秋昂站了起来,踉跄着走了两步,指着房间里的供奉桌,像一头了疯的狮子,愤怒的咆哮:
“吃干饭的!都是吃干饭的!啊啊啊啊啊啊!我……我……还想带我妈去……山下过年看烟花的……废物!都是废物!”
这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嘶吼着,他的余光注意到了母亲床榻上的娃娃,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了过来,恼怒的把襁褓撕扯开:
“母子鬼是吧?敢杀我妈,我就杀了你的儿子!”
孙秋昂几乎要把那娃娃的头给拧下来!
“哇~哇~哇~”
那娃娃不知是触了内部的感应装置,还是真的“有说儿”,在孙秋昂的蹂躏中,不断出着哇哇哭泣的声音。这癫狂的一幕无比邪性,令韩书安毛骨悚然,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蜷缩在墙根下缩成一团。
韩书安想去拉着他,但是孙母的尸体就横躺在地上,脸色青紫,白眼上翻,她实在是不敢迈过去,只能担忧的看着孙秋昂狂。
张仙姑姗姗来迟,扶着腰,气喘吁吁的看着这一幕,大喊:“孙后生!别犯癫了!过来,来!”
她快步走过去拉住孙秋昂,孙秋昂没有反抗。在他的眼里,这世上除了母亲,那还能依赖的也就张仙姑这个贵人了。孙秋昂跪在地上抱着她,声嘶力竭:
“仙姑啊!我妈死了……我妈死了!被鬼物害死了!我要那母子鬼魂飞魄散!”
张仙姑拍着他的背,不断的安抚着。
“好说好说,都好说。令慈死的憋屈啊,等仙姑我回头再多做个法事,送她去轮回投个好胎行不行?不哭了啊不哭了。”
瘫坐在地的韩书安心乱如麻,脑子乱乱的,可她老觉得少了点什么。
韩书安四下环顾,刚想问:“张伯伯哪儿去了?”,就被站着的张仙姑居高临下的一个眼神,把话给咽了回去。
起风了,风从山间来,徐徐的撞向小楼,撞的大红灯笼们前仰后合,然后灌进了房间里。这房间常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风没有法子带走一粒灰尘,但是更重要的东西却随风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