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倾怀的记忆中,何青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同于杜荆的志骄意满,也不同于文新中的八面玲珑,何青长寡言少语,在朝会上极少主动说话。但每当有事问到他时,他都能对答如流,从来不曾慌乱失措过。
如果说杜荆是顾世海手里的矛,那何青长就是他手里的盾。
叶倾怀在文轩殿中踱了许久的步,踱得她心中都有些慌了。
毕竟,她尚拿不准何青长究竟是什么想法。
何青长在朝为官多年,对官场和宫中的套路十分熟稔。
在这个前不着年节后不着清明的时间点上,宫里的太监突然传话说熙太妃想找他进宫叙旧。他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便能猜到究竟是谁要见他。
叶倾怀有些担心他借口推脱,甚至连见她都不肯一见。
所幸,李保全还是将何青长带到了文轩殿中。
“微尘叩见陛下。”
何青长生就一副三角眼,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严肃。
“何卿不必多礼,快请起身。”叶倾怀说完,对李保全道,“给何大人看茶。”
何青长站起了身,撩起绸衫的衣摆,道:“出门匆忙,未来得及更衣,还请陛下恕臣不敬之罪。”
他说着话,却一直看着叶倾怀面前的书案,没有抬起眼来看皇帝。
“无碍。事出突然,时间也不多,朕便不与何卿叙旧了。”叶倾怀开门见山地进入了正题,“关于近日禁军的人事异动,何卿有什么看法吗?”
何青长仍然垂着眼,答道:“禁军乃是陛下直属,非兵部所辖,下官没有看法。”
他回答得短促有力,十分僵硬,让气氛一时间也变得僵硬起来。
叶倾怀没有生气也没有急于追问,何青长能冒险来见她,必然不是没事干来找她浪费时间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何青长,他穿着靛青色的绸衫常服,目光紧紧地盯着叶倾怀面前空无一物的书案,嘴角绷得像是一道下坠的细线,眼中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没有一丝波澜。
他在紧张。
虽然叶倾怀看不出他在紧张什么,或许是在担心叶倾怀刁难,或许是在担心此行暴露,又或许是在担心顾世海对他起疑心。
但叶倾怀看得出来他在紧张,他在努力地维持着面上纹丝不动的神态。
于是她轻笑了一下,道:“朕记得何卿是兴瑞二十二年中的进士,之后便一直在京中做官。算起来,朕出生的那年正好是何卿入朝拜官之时。在朝务上,朕尚是稚子,您是朕的前辈,您要教朕啊。”
叶倾怀说的恳切,也语重心长,何青长神色略有所动,道:“陛下言重了。在下官看来,陛下乃真龙之姿,下官那点拙见实在是拿不出手,在陛下面前有碍观瞻。”
“圣人言,海纳百川,从善如流,乃明君所为。何卿不必妄自菲薄,现任六部尚书中数你在位时间最长,你的处事用人之能,朕甚为钦佩。朕不妨与你直言,今日朝上众臣质疑禁军用人之事,朕虽压了下来,但心中亦有此顾虑。”
她轻叹了口气,道:“楚定国是什么样的性子,适合坐什么样的位子,朕何尝不知?但是何卿,朕无人可用啊。朕现在需要的不是忠勇的将士,也不是善辩的文臣,朕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啊。”
她双目炯炯地看着何青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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