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泡茶,你们先等一会儿。”
拉门合上,接着是木台阶被踩踏的声音。
春日绫香保持她一贯的作风,只要有吃的都不放过。每种不同的点心都被她尝过,并给予不同的评价,整个人悠闲得不像来找线索,被困在诡异境里的人,比游客更像游客。
许承延已经不忌讳在诡异境里吃东西,尤其是看见春日绫香舔唇的动作,会觉得莫名诱人和性感,产生食欲和一种奇怪的心情。
嘴唇和舌头略感发麻,需要进食才能抵消。
当店主提装满热茶的茶壶返回,发现盘子里的点心只剩下一点碎屑,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又加满了一盘新的。
“这年头喜欢吃粗点心的年轻人不多了,听来镇里旅游的年轻人说,东京那边流行吃快餐,叫啃打姬和麦当当什么的,我们日本本国的传统美食反而不受待见,简直是本末倒置。”
“的确,我更喜欢吃粗点心。”
春日绫香就着香气氤氲的乌龙茶又横扫三分之二盘点心。
话题终于进行到许承延最关心的部分。她喝干第一杯茶,适时地提出想问的问题。
“吉野夫人,我们想多了解一些关于神女祭的内容。”
“神女祭……那可真是个害人的东西。”
闻言,店主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沉默在狭窄的会客室里蔓延,直到五分钟过去她才组织好语言。
神女祭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全部讲清楚,店主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
“事情还要从1571年说起。”
话题涉及日本战国时代的内容,前面春日绫香也简单提过发生在滋贺县附近姉川之战古战场的一场大战。
“一名受重伤的人在一个下暴雨的晚上逃到朝比奈镇,身上穿着近江军的铠甲。镇长是个善良的女人,当即决定收留她,并让女儿多加照顾。这件事也直接影响了今后朝比奈镇的走向。”
“哎呀呀……人老了,瞧我这记性。光是说很难说清,我给你们看个东西吧。”
不多时,店主吉野夫人从卧室里搬来一个破旧发软的纸箱,里面装满了很有年代感的老相册。
日本的第一家照相馆于1865年开设在大阪,之后才渐渐流行起来,开照相馆的人也成了日本摄影先驱。
第一本相册的起始时间是1866年,记录了吉野家族这一百多年来的生活状态。其中几本相册有家族成员穿着神女祭服饰,在镇前广场参加祭典的照片。
“这是一百多年前我们家族的人参加神女祭的纪念,由一位喜欢摄像的人拍下。”
黑白照片的背景是一大片制服统一的人,场面相当隆重,少说也得有几千人。
“等到了我们这一代,家门屡遭不幸。我的妻子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一心向往到大城市生活,我随她一起到东京生活过一段时间,那笨蛋当了走阴人,又没几个本事,不到半年,她的尸体就被人用棺材送回了朝比奈镇。”
吉野夫人的态度很洒脱,即使是谈及伴侣的死,也不过是云淡风轻,一笔带过,甚至还用了一点戏谑的语气。
许承延和春日绫香安静地听着。内容还没进行到关键地方,权当闲话家常,没必要打断别人的讲述。
“事情发生在1970年,那时候我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已经18岁,我一直把她们留在身边,制止她们离开关西。我告诉她们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她们的另一个母亲死于和鬼的战斗中。独自一人抚养两个孩子很困难,她们已经到了上大学的年纪,我总不可能让她们一辈子困在朝比奈。”
照片翻页,翻到一个新的篇章。
两名漂亮的高中生少女站在滋贺大学附属高中门口,旁边还有“庆祝卒业”的牌子,当时还没那么苍老的吉野夫人站在她们身后,一家三口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微笑。
不过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照片,相册后面的全是空白页。
许承延有预感,关键的地方要来了。
“我当时为了多赚点钱供女儿们上大学,去山上的神社讨了份差事,帮忙准备祭典和平时做法事和祭祀要用的道具。妻子原来是一名木工,之前把手艺传给我,之后也就轮到我做木工活养家,开始接周围村镇的订单,其中就包括朝比奈神社的。”
话题终于被推向高潮部分,随之展现出来的是一本上锁的相册。它比放生活照的相册薄得多,里面只有十几张照片,拍摄的对象是同一物品。
浅棕色的长方形大木盒,表面雕刻了许多复杂的花纹,详细描绘了神女降临的内容。
“这是……棺材?”
大木盒旁边还有个配套的盖子,怎么看都很像安葬往生者用的容器。不论这东西表面的花纹多么花里胡哨,本质还是个不吉利的东西。
天朝人比较避讳棺材从家门口经过,别人出殡时都尽量闭门不出,以免沾染晦气。
“神社里是没有墓地的,神道教认为死亡是不纯洁的事,这棺材应该不能埋在神社里才对。”
春日绫香发现了盲点。
既然不能使用,神社又为何要订做这么大一口棺材?总不可能是拿来装杂物用的。
“是不能埋在神社里。它的最终结局是和献给山之神女的祭品一起,沉入朝比奈镇背面的海里,以求得神女未来三年的赐福。”
吉野夫人说话的声音变得低沉,其中蕴含着些许愤怒,胸口起伏愈发剧烈。
“那些迷信的混蛋还真的相信所谓的神女,那个神女……只不过是个在姉川之战中战败,担心遭到织田军追杀,逃往深山的走阴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