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眼皮子跳了跳,“尚且吃得起。”
汤大郎这才落笔了下去,他写好方子,瞅着门前的汤二郎火气又腾的一下上来了,他哼了一声,将那方子塞给两位汤二郎骂道,“像个棍子似的杵在那儿,你拿着去开药。”
“把这位不是王景的小哥儿背到暖和的屋子里去,给他瞧瞧腿,扎扎针!这你总能做?”
汤二郎缩了缩脖子,见他是真动怒了,不敢多言,背着王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汤二郎见二人走了,上前一步,将那房门给关上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大人今日过来,不光是想要给王景拿药的吧?大人且放心,那孩子能活到今日属实不易,我又岂会将他的事情泄露出去?”
“我若是存了那般心思,先前就假装没有认出来,私下里去告密便是了。”
汤大郎语气诚恳,他记得很清楚,王大人老来得嫡子,王景一出生便没有了呼吸,浑身青紫。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过来,又先前双腿有疾,不良于行。
做郎中的,哪里会送自己好不容易从阎王爷那里抢来的人去死?
“您相当有智慧,难怪汤二郎至今在这汴京城中,也没有传出什么奇怪的名声。我今日前来,的确是不光是为了王景而来,也是为了我阿娘而来。”
“我还没有问,但是您已经给出了答案。若是我阿娘当日生产没有任何的问题,您根本不会认为我今日来,还有旁的事情。毕竟除了这一件事之外,我们私下里并无交集。”
汤大郎惊叹地睁大了眼睛,“长江后浪推前浪推前浪,这汴京的小一辈里当真出了了不得的人物,偏生我们汤家没有这个福气。”
想到汤二郎,他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按理说,我们做郎中的,不应该随便议论旁家的私事,瞧见什么,听到什么,那都应该充耳不闻。可除了郎中这个身份,我们也是肉长的人。”
“顾娘子能够收留王景,还给他治病,从这一点上,我便知晓您不像传闻中那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顾甚微瞬间无语,她在江湖之中还有这样的名声么?
“我赶到的时候,你阿娘已经无力回天了。她最后的话,是恳求我将她腹中孩儿救出来。我们汤家的医术,以治妇儿见长,我扎了针之后,那胎儿的确是生了下来。”
“是个死胎,通体青黑,有明显中毒迹象。当时你母亲已经有进气没有出气,没有力气睁眼看孩子。我给她把了最后一次脉,发现她亦是中毒。”
“那毒素应该是从母体而入,从而祸及腹中胎儿。”
汤郎中说着,看向了顾甚微,眼神中颇有歉意,“二郎少不经事,他其实医术天赋远超于我,可就是见不得这脏事,一开口就会得罪达官贵人。”
“父亲担心他这性子若是医术出众,被召进宫中做太医,活不过三日,后来才允了他胡乱的浪,只希望他莫要惹下塌天大祸,至少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到老去。”
“他当场就闹将了起来,直言你母亲中了毒。后来顾家的老爷子寻了我们说,说你母亲前一段时日去庙中烧香途中,遭遇贼人,在打斗之中了毒镖。”
“当时已经服用了解药,请了旁的郎中来瞧,亦是说毒性已经全解了。万万没有想到,那毒尚留在体内,还留在了孩子身上。”
顾甚微听着,捏紧了拳头。
汤郎中见状,愈发的羞愧难当,他站直了身子,然后冲着顾甚微拱手行礼,深深地弯下了腰去。
“这么说倒也解释得通,虽然我当时心生疑窦,因为那死胎落下明显有异,但是现场的两个接生婆子却是并没有惊吓之色,像是早知晓此事。”
“某非君子,一心只想救人却不想惹麻烦上身,事后并没有深究……实在是羞愧难当!”
他在议亲
这世上人有千百种,有像关正清那般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寻求正义的,自然也有像汤大郎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哲保身之人。
尤其汤家是做御医的,若是口风不严,那是随时都有杀身之祸的。
顾甚微嘴唇轻颤,她低下头去,不想让汤大郎瞧见她微红的眼眶。
“顾家在汤郎中的瞧过的病人里,算不得什么人物。汤御医同我父亲同在御前行走,可曾想过提点一句?”
“我这般说,并没有责备汤郎中之意。只是您对王景有恻隐之心,没有道理……”
汤大郎看着顾甚微犹疑了许久,他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然后才斟酌着开了口。
“顾娘子料事如神,这事儿我没有做成,也没有好意思说,显得像是在推脱责任。”
“我们兄弟二人离开顾家回来之后,当天夜里便同父亲禀告了此事,想让他在宫中当值的时候寻合适的机会将你阿娘生产之时的可疑之处,透露些风声给顾御带。”
“可我父亲当下就拒绝了。因为……因为……”
汤大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顾甚微心头一颤,追问了下去,“因为什么?”
汤大郎抿了抿嘴唇,将心一横,“因为他此前听到了风声,说你父亲有另娶之意。”
顾甚微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汤大郎,“这不可能,我父亲同母亲鹣鲽情深。他们相识于江湖,有共同的志趣,一直也都很恩爱和睦。”
“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也一直都没有再娶。若是他有二心……何必为了外祖父一家人奔走,更加不会在母亲死后毫无动作。”
汤大郎点了点头,“兴许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