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反感,我知道他说的是《春光乍泻》,这是我看过最好的同性恋片子。虽然我还不算是实质上的同志,至少我厌恶别人把gay说成duck。可是和这种社会垃圾能说什么呢?
我还是恹恹地:“里面什么都没有!拿这个吧,《玉蒲团》,舒琪,邱淑贞,你看——”
“你聋子,老子就要那个,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啊!”
我恨恨在心里回道,你他妈才没有:“有。”
“嘿嘿,我就知道你这儿什么都有。是不是看过啦。”他那令我恶心的黄紫黏头发凑到我鼻头,一股劣质发胶的臭味。
我嗅了下鼻子:“没什么噱头。”便一言不发。
他怏怏地拿了碟片走人,果然,那张《春光乍泻》再没回来。
若干天后,他再次出现:“喂,还有没有啊!最好还是张兔爷演的。”
我暗咬牙,笑眯眯说:“咦,你小子怎么老拣这些个看?”我从上往下瞄他一遍,脸尚算端正,可典型一惨绿少年,瘦得不成样子。
“嘿嘿……”意味深长地干笑了两声。
“笑么笑?”他立马跳将起来,一双秃鹫般的乖戾眼眸死死盯住我,令得我颈上的寒毛根根竖起。
干吗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在这渣子身上总算还有能让我接受的地方——眼睛。除却后天的乖戾,那是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
我收敛了笑,不和他烦:“这个吧,要看就拿走。”拿了个美国同片丢给他,反正我也不指望他能还。
真让我动气的是随后的某一天,我的私藏货被他一扫而空。这小子趁我出去小解,径直把我的小抽屉翻个底朝天。《霸王别姬》,98年这是稀罕货,托人从广州带回来的。《喜宴》,赵文。《愈堕落愈英雄》(不是《越堕落越快乐》),方中信。《全蚀狂爱》,莱奥纳多最好的片子。还有《同窗会》、《人间失格》、《星闪闪》,花了我血本的三套日剧。还有……全被洗劫一空。
现在想想,qaf满世界都是,那些有啥稀罕呢。
临走时,他拍拍我的肩膀,挤眉弄眼朝我做鬼脸,我狠狠地忍着,心里一遍遍念: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真他妈的,什么片子不好拿,想要过干瘾,毛片都多的是嘛!
春节过后,多日不出现的臭家伙又摇进了我的小店。
我也笨,立即把我的抽屉抱在怀里。
“你干嘛?以为老子是强盗?”嘴里叼着烟的小流氓给我吃了记白眼。
“你藏的东西不错么!”白眼过后竟是谄媚的笑。“还有没有了?嗯?”
呃……好臭,抽的什么劣质烟草!结果更浓的烟从他的臭嘴喷向我的脸。
“喂!咳……咳咳……”我呛得咳起来。
“哇哈哈哈——”引来他恶意的极夸张的嘲笑。
人的忍耐都有限度。
生平最瞧不惯这种轻浮地痞。
我昂起头:“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咳咳,这话确实酸得够可以,到现在还老是给他嘲笑。
那个流氓贼兮兮瞥我一眼,没事人似的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操起租借记录就乱翻,一边翻一边念念有词——张华(晔)借《第六感生死恋》——一口白字,还、还用手指蘸了唾沫捻纸页。
我僵在一边,心里的火窜升,燎原,终在头顶熊熊燃烧,这一刻才明了什么是出离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