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着罢。”柴睢敷衍一句,再捏出个浸了药水的细纱团来。
因伤在膝盖稍侧处,太上一手捏个细纱团,一手去调整李清赏膝盖曲放的角度,指腹不慎触碰到李清赏肌肤,擦伤的膝盖往后躲了下,膝盖主人糯糯道了句:“你手好凉。”
不慎触碰到对方时柴睢已飞快收回手,此刻,手停顿在半空,她分明觉得触碰到李清赏肌肤的指腹灼得发烫。
气氛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以及,出现了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暧昧。很明显,李清赏说完之后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妥。
在李清赏想再说点甚么找补找补时,柴睢缓解气氛道:“你真是‘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啊,竟还嫌我手凉,不然你自己来处理。”
“不不不不,”李清赏怕得连连摇头,“我下不去手,还是你来罢,谢谢。”
“哼,你还怪客气哩。”柴睢哼一声,搓了搓手继续给她处理膝盖上的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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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送上来是在两刻之后,从衙门滚一身官司的李清赏已把自己伤成个废柴包,只能张着嘴等好心人投喂。
这种时候岂不正是献殷勤的好机会,在合璧认真负责表示要给李娘子喂饭后,人飞快被大掌事官涤尘无情拖走,喂饭任务当仁不让落在柴睢头上。
柴睢先拿蒸饼递给李清赏咬一口,自己同时喝了口粥,而后继续夹菜喂对方,道:“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吃罢。”
瞧着太上疲惫而又无奈,无奈中藏着几分类似于暗爽的表情,李清赏挤到嘴边的感谢之言,变成了漫不经心的一问:“我能带给你甚么?”
“啥?”柴睢挑眉,满头雾水,嘴里还憋着口嚼了一半的食物,“不就喂你吃个晚饭么,我该需你带甚么?”
李清赏在小圆桌前与柴睢对膝而坐,她咕咚咽下食物,把右手举过来:“曾琴爹的事,你的暗卫帮了我;进县衙后官爷判我杖二十而不欲罪曾世仁,你又帮了我,其实,无论在学庠面对曾世仁,亦或被投进衙门后,我皆没十成十指望过你,可是你的暗卫出现了,甚至正在家里见皇帝的你,也出现了。”
人生二十多年以来,她每每捅破天了都是抗风淋雨自己堵,突然有一天,有个人不仅帮她遮挡风雨,还顺手帮她补住了被她捅破的天,这种安心而踏实的感觉,与父兄所给的、需她怀着崇敬感恩之心常思报答的恩情截然不同,所以傍晚在县衙监厅见到柴睢后,李清赏才会忍不住哭得那样委屈。
几乎是号啕大哭,似是要把二十余年来受过的所有委屈全部哭出来。
待哭完了,冷静了,她下意识问自己,人家凭甚么要帮你补窟窿?
“我不过是……”
“受和首辅所托么?”
柴睢咽下东西欲胡诌着解释,孰料立马被李清赏准确接出后半句,柴睢噎了下。
很快,太上梁王笑起来,清澈的眼睛弯弯如月:“你问我你能带给我甚么,孤想要你美色侍君王,肯否?”
“……”李清赏险些翻给这位君王个大白眼,“我很认真的,你正经些。”
说着,她竟然不受控制地飞快瞥了眼柴睢的嘴,那唇瓣并不削薄,唇形却很好看,唇色大约因受中。毒影响,目前瞧着还有些缺乏血色。
瞥罢这一眼,李清赏觉得自己疯了,她咽咽口水,暂时忍下了发自内心地想亲吻它的冲动。
旋即,有甚么东西在她心里撕扯起来,一边是“怎能因受到帮助就卖了自己?”的疑问,一边是“可你本来就喜欢这个人!”的坚持,双方冲突激烈。
柴睢还在那里笑,话语确然没有半分敷衍或调笑之意:“我也是认真的,你不觉得自己很漂亮么?尤其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唇红齿白,而且你还很爱笑,我看见你笑就觉得高兴,便是你不笑,看见你我也会觉得开心。”
柴睢百无聊赖久,被这样灿烂的小娘子吸引,不是很正常么。
这通夸奖说下来,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李清赏更是直接羞得不敢抬头看柴睢,左手吊在身前便算了,她羞得右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支吾片刻,未经历过感情之事的李小娘子,只在天人交战中憋出了句:“你跟谁学来的花言巧语?”
柴睢觉得心口一噎,而后多少也有些害臊,她向来不耻那些放浪的轻薄之言,如同她最为不屑诺誓和赌咒,方才却如同着了魔样,净说些让人倍感羞耻的轻浮话。
可谓……有辱斯文。
“还能不能好好吃饭?”柴睢装作厚脸皮,瓢羹儿舀粥递过来,“粥要凉了!”
李清赏已经头脑发昏到几乎要停止思考,粥递到嘴前,她便顺从地吃下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再次落到对面那只还在说话的嘴上。
柴睢语慢声低还在说甚么,李清赏却然半个字没听进去,只有眼睛里看见那两只唇瓣开开合合,嘴里犬牙因此而时隐时现着。
“咕咚!”一个巨响,李清赏听见了自己吞咽粥的声音在身体里响起,而后巨响接二连三在脑子里响起,很有规律,扑通、扑通、扑通。
当意识到这声音是自己心跳时,李清赏已经探过身来,在那不停开合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个亲吻。
柴睢:“……”
经历过大风大浪而惯常淡静太上梁王,她愣住,呆住,傻住了。
在李清赏重坐回去,回味般抿了抿嘴后,柴睢方如梦惊醒般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摸摸嘴,尾音微颤问:“你可知自己在做甚么?”
然而令柴睢再次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清赏被她一问,也仿佛如梦方醒,惊诧地轻呼出声起身跑出卧室,一头扎南里屋,栓上屋门如何都不肯开。
对,在飞快亲了柴睢后,李清赏把自己关进南边里屋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