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清赏没听懂。
“我问你甚意思,”李泓瑞抱起胳膊,依旧笑着,似乎在开玩笑:“嫌弃我没宅子没票子?甜甜你何时变得如此市侩。”
“啊?”李清赏脸上笑意僵住,不解,“我没明白你在说甚么。”
“别装了,”李泓瑞睨过来,眼里是李清赏看不懂的笑,有讥讽、有嘲弄,还有说不清的悲哀,“梁园的锦衣玉食过惯了,不愿意再跟着我过苦日子了是罢?”
大庭广众之下,李清赏即便不解也不欲和他发生口角争执,低声道:“有何话我们回去说。”
李泓瑞深深吐纳,似乎看在“大庭广众”四个字的面子上,才大方决定不和她计较,脸上依旧温柔,这温柔却让人觉得不舒服:“虽我相信你,可无风不起浪,外面都说那位喜欢女人,你与她在同个屋檐下一定要小心。”
原来目的在这里,李清赏表示明白,笑起来:“她不喜欢女人,她也并非外界传闻中那样,大家对她误会很深。”
李泓瑞哪里会听得进去,坚持道:“不是大家对那位误会深,是你实在太好骗,我在公门五年,太知道那都是些甚么人,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千万不要让人给骗了,你要知道,世上只有我不会骗你,因为我们才是一家人,”
有些话越说越担心,李泓瑞干脆提议道:“不然你现在就搬出来罢,我还有点积蓄,先给你找家客栈落脚,或者如果你觉得在外住花费太高,我给刘漕运使说说,你搬过去和我一起借住他那里也行。”
李清赏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开始琢磨李泓瑞这些话究竟是何含义。
“怎么又不说话发起呆来,”不见李清赏有反应,李泓瑞伸手在她面前一挥,“甜甜,傻了吗?”
“啊,”李清赏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摸出饭钱放碗边,“忽然想起昊儿那边有事待处理,我先失陪了!”
话音没落人已经撒丫子跑出去,李泓瑞急忙起身追,仍旧晚一步,他追出来时,李清赏已经消失在宽街摩肩接踵的人潮中。
“靠。”举目四望无果,李泓瑞喃喃骂了声,掏出根烟卷叼嘴里,点着用力吸两口,吐出吸进嘴里的烟叶碎,他忍不住又低低咒骂一声,“靠!”
套话套不出,引诱也诱不来,他回去该怎么向刘毕沅交待?搞不定李清赏区区一介小女子,他要如何才能在汴京这富贵窝里落脚?
在李泓瑞毫无头绪时,李清赏同样心思纷乱,逃也般回到梁园,第一时间来中庭书房找太上。
太上亲卫利昂守在门外,抱拳道:“殿下此刻正在里面和督总等人议事,天气冷,娘子不妨回去等,待殿下忙完,小人即刻请内院人告知您。”
话音才落,书房里散了议,暖帘伴着轻言笑语接二连三被掀开,屋里人说笑着鱼贯而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青年有中年,见到李清赏纷纷拾礼问“李娘子好”。
李清赏不解这些人为何认识自己,但出于礼貌,她挨个给人家回礼,不料屋里出来的人不少,她回礼回个不停。
待回礼回到最后,受礼之人噗嗤笑起来,语慢声低道:“本想偷懒不送他们,你倒好,一个不落全回了礼,算是替我?”
接连回二十来个礼的李清赏闻声自下而上看过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黑色金丝绣流光暗纹褶裳,往上一条襄玉腰带过渡,腰带扎束着象牙白交领织锦上衣,袖领皆游金线蟠螭,沿衣领再往上看,熟悉的脸庞轮廓清晰,五官端正,眼睛清澈明亮,正看着自己笑。
是柴睢。
白衣黑裳玉腰带,没有任何多余点缀,却在干净利落中趁得高挑之人格外好看。
李清赏无暇多看,甚至忘记问方才那些人怎么认识自己,拉着柴睢进书房,边神叨叨道:“我越琢磨越不对劲,赶紧来找你,你最是神通广大了,”
说着做出求人的样子两手抱拳举在身前,讨好道:“我想拜托你件事。”
见此状况,柴睢猜到她意图,装模作样拿起架来,在满屋有些凌乱的凳子里随意拉来一张坐,转转脑袋道:“我怎么突然脖子有点疼呢。”
“我给您揉捏揉捏!”李清赏像个狗腿子,立马站到太上身后搓热手给人捏脖子。
太上脖颈确实有些紧,李清赏捏片刻,见太上反应不错,她适才敢继续开口:“求您帮个忙?”
“帮忙啊,”柴睢可喜欢落井下石了,强压着嘴角道:“不是你前阵子与我君臣有别的时候了?又是见面行礼又是一口一个‘您’地称呼,恨不能泾渭分明的人是谁呀,我怎么给忘记了。”
李清赏捏完脖子捏肩膀,要多殷勤有多殷勤:“怪我吃一堑不肯长一智,轻信了他人,敌友不能分不清,对不起嘛,不生气了好不好?”
住进梁园,她们好像就自然而然被归类到一起,属于“同伙儿”。
“生不生气看你态度。”柴睢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也是五六日前刚坐实李泓瑞在上一任职地发生过的那些事,是故算准了李清赏会浪子回头来找,才过去几日时间李清赏便察觉不妥,这蠢丫头委实不能算笨。
李清赏只要心里没其他感情负担,在太上梁王面前便是轻松自在的,她甚至还敢给太上耍赖。
按几下肩膀意思意思,李清赏戳着太上后肩衣料道:“晚上回去给您好好按,眼下火烧眉毛的是,我怀疑李泓瑞是刘毕沅派来故意接近我的。”
柴睢可逮着机会扬眉吐气了,故意道:“是吗,李泓瑞不是那赠玉环要你莫相忘的未婚夫婿么。”
“啧,差不多得了啊,”被李清赏拍下肩膀警告,“急着说正事呢。”
太上哪里肯吃亏,立马反击:“是你有求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