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衣襟的雪白手背上凸起青筋:“那天,我们姐妹四人被赶回去,呆在各自屋里惴惴不安。过了不久,我听到一种声音……咚,咚……一直响,一直响,响了好多下才消失,江府所有人都听到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直到……”
宁氏抬眼看向床铺,眼里满含恐惧,“直到看到老五的尸体。她脸朝上,头耷拉在床沿,脖子上有紫黑的指痕,死不瞑目。她的脚朝里抵在木板墙上。那个声音,是她被活活掐死时,蹬着墙求救……”
宁氏捶着胸口,泪珠砸在地上,“可是我只是听着,没有过来救她。”
少夫人们拥在一起,哭成一团。
沈星河似没有心肠,如此凄惨的场景也没令他丝毫动容,只把案卷翻到某一页:“案录中的确说陈节身上只有轻微伤。而且,是被江漳等人发现他杀害月栀之后被打的。”
他的手指在案卷上点了点,“这里,还有陈节的招供画押呢。”
宁氏急了:“大人……”
沈星河接着自语似地说:“画押不是签名,而是指印,陈节是个文官,又不是不会写字,为何不签名,只按手印呢?”
宁氏眼中一亮:“必是陈节已被打得无法写字,被人拽着手强按的手印!”
沈星河把案卷一合:“只是猜测。”
老二等三人挤上前,跪在了宁氏身边,纷纷道:“妾身作证,老大说的都是真的!”
沈星河被吵得头疼:“陈节是不是假供屈招,要查过才知,只嚷嚷没用,闭嘴!”
美人们委屈地闭了嘴巴。
沈星河平复了一下气息,指着她们问:“你们合起伙来装神弄鬼,假装月栀阴魂不散,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替月栀伸冤?”
宁氏欲言又止。
“不对。”沈星河旋即缓缓摇头,目光扫过跪在面前的一排美人,眼中毫无波澜,“江漳是刑部的官,陈节已经死了,案子都尘埃落定,靠闹闹鬼就指望翻案,未免太天真了。离奇的是,果真没有白闹,偏偏就引来了本官,有了翻案的机会。厉害啊。”
他的目光落在宁氏脸上,“宁氏,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一直硬气的宁氏忽然眼神躲闪。沈星河捕捉到她神情变化,正欲逼问,管家方有青突然出声:“是小人出的主意,少夫人不必替小人遮掩!”
方有青急切地向前膝行两步,方小杞赶紧又往沈星河身后躲了躲,用氅衣掩紧脸。
沈星河感觉到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方小杞从氅衣缝隙里露出一排白牙:“好冷啊大人。”
沈星河蹙了蹙眉:“你必是着凉了,回头抓副药。”
“好的大人。”方小杞应付道。
方有青交待道:“那天,小人恰巧外出办事,回来才知道家中出了大事。小人虽不在场,但听少夫人们说了事发经过,也亲眼看到公子恐吓少夫人们,不准她们在堂审中提及他们先殴打陈节的事。”
方有青低下头,似有愧意:“小人前后推测,断定凶手不是陈节,又没有本事给月栀伸冤,便灵机一动,给少夫人们出主意,让她们配合着演一出闹鬼,恐吓人心,逼得真凶浮出水面!”
沈星河冷笑,语气嘲讽:“如此歪门邪道的主意,倒是好一个灵机一动。只是本官不明白,少夫人们当初说被江漳威逼做假证,怎么今日突然不怕江漳的威逼了?”
屋中一时寂静,少夫人们心虚地低下头。
方有青则挺直了腰板:“上一次这案子落在江漳手中,少夫人们岂敢不按他说的做?这一次沈大人正气凛然,少夫人们才敢说真话的!”
沈星河眉一压:“少给本官扣大帽子!尔等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必加倍惩处!”
少夫人们叩头:“妾身绝无虚言!”
沈星河问方有青:“方有青,你们闹了一通鬼,真凶可自首了吗?”
方有青语塞,摇了摇头。
沈星河哼了一声,指着他们气道:“一帮人加起来几百岁了,做的什么荒唐事!没把真凶逼出来,倒把我大理寺的人关进箱子!”
方有青辩解道:“大人,小人真的只是把这位姑娘塞在床底下!”
沈星河沉了脸:“进了大理寺审讯室,看你认不认!季杨,把他押去……”
方小杞在旁边小声阻拦:“大人,先别管这点小事,先管重要的……”
沈星河横她一眼:“你差点闷死,这叫小事?”
方小杞:“……”
沈星河嘴上虽横,却听了劝,暂不把方有青押去上刑。他烦躁地问:“你们休要再遮遮掩掩,人如果不是陈节杀的,你们以为真凶是谁?”
宁氏大声道:“是江漳!是江漳杀了月栀!”
沈星河抬眉:“你亲眼看到了吗?”
宁氏一怔。沈星河看向其他人:“你们谁看到了?”
少夫人们一时愣怔,说不出话。旁边,被堵着嘴的江天寿脸颊抽动,是个得意的笑容。
宁氏扬着脸,语气笃定:“那天我们被撵回各自屋子,虽没亲眼目睹凶杀,却知道一定是江漳干的!因为,因为他……”
宁氏艰难地启齿:“他一直怀疑月栀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对月栀怀恨在心!除掉月栀嫁祸陈节,江漳此举一举两得!”
一尸两命
老二手里绞着帕子,鼓起勇气上前作证:“大人,老大说得都是真的!江漳连娶五房妻妾,一直没人怀孕,突然有了,又疑神疑鬼,在出事之前,他曾罚月栀在院中长跪,还曾动手打过她,月栀如何辩解他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