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凝住脚步,抽出了背上的月钩弓。他来提审听山之前,去后院射了一会儿箭靶活动筋骨,来时佩在身上的弓箭没有卸下。
他死死盯着那只老鼠,利箭上弦,嗖地射出!
箭钉在了地上,尾羽铮铮震动。那只老鼠吱吱叫着拚命挣扎,在沈星河走过来之前,把脑袋从绳圈中拔了出去,鼠蹿而逃。
一个贴在墙上的狱卒目睹了一切。他之所以贴在墙上,是因为刚看到沈少卿弯弓搭箭,还以为要取他小命!
狱卒惊魂未定,擦着冷汗问道:“少少少卿大人,杀鸡焉用牛刀?不是,杀老鼠犯得着动用弓箭吗?吓死卑职了。”
狱卒瞄一眼竖在地面的箭,老鼠早跑了。他惋惜道:“这也没射中啊。”
“你懂什么?”沈星河弯腰拔出箭,箭头上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绳圈,“我射的本来就不是老鼠。”
沈星河踩着银杏黄叶走回公事厅,乌靴一顿,看到方小杞坐在阶上。
常镛见他来,招招手道:“星河,审案累了吧?来来来先吃个柿饼,我去厨房看看鸡炖好了没有。”
说罢起身离开。沈星河站在阶前,与方小杞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官袍一撩,坐在了常镛空出的位置,扫她一眼:“找我有事?”
方小杞摸出了黄金笛子。沈星河微抬眉:“用它换你的竹笛总够了吧?”
方小杞早就知道她的小笛子要不回来了。她叹口气:“您要是喜欢就送您了,不必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换。”
小竹笛的所有权终于得到确认,沈星河心情大好,把小竹笛拿出来把玩:“金笛不是我给你的,是圣上给你的。”
方小杞困惑道:“可是,这金笛怎么会跟我的竹笛长这么象?”
沈星河在阶上坐得端正,理直气壮:“是我跟他订制的。”
前一日。
因沈星河成功解救普宁公主,德宗帝特意召见,当面嘉奖。
沈星河应诏进宫,德宗帝已摆好了棋盘,一见他就兴致勃勃招手:“来来来,星河,来陪朕下盘棋。”
沈星河拱着手淡淡道:“微臣连日破案劳累,有些头疼。”
德宗帝被拒绝了,好在因着普宁公主的事,他心情甚至好,没有生气。只遗憾地将棋盘推到一边:“你上次陪朕下棋,还是你十四岁那年呢。”
沈星河垂眸不语。他并不是故意扫德宗帝的雅兴,只是自己时不时失明,万一赶上发作,怕被德宗帝看出端倪。
德宗帝给沈星河赐座赐茶,感叹道:“星河啊,多亏了你,普宁才能毫发无伤地回来。要是普宁有个三长两短,不但要了倾妃的命,还会要了太后的命,也要了朕的命啊。”
沈星河躬身:“圣上言重了。解救普宁公主并非微臣一人功劳。”
德宗帝挥了挥手:“朕知道,大理寺所有有功者均重重有赏!”
沈星河握着茶盏,自以为不动声色,其实非常明显地递话:“除了大理寺的人,还有个人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德宗帝靠着软枕笑眯眯问:“哦?是什么人?”
“大安城中有个飞燕帮,专做替酒楼送餐的跑腿生意。飞燕帮的一名飞燕帮微臣找到关键线索,才锁定了普宁公主被掳去的方向。”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回话,沈星河说起“那名飞燕”时,不自觉地垂眸,眼神都柔和了一分。
德宗帝问了细节,也觉得这飞燕伶俐能干,很感兴趣:“小小年纪会轻功,脑子还灵光,有点意思!朕想见见这个飞燕,传她来宫里,朕当面赏赐!”
沈星河神色淡淡:“圣上就不必见她了吧,皇宫这种地方,我怕吓着她。”
他的语气,显然不是在夸赞皇宫气魄威严,倒像在说什么龙潭虎穴。德宗帝第二次被拂了颜面,脸上有些挂不住。
沈星河却不觉冷热,变本加厉:“但赏赐还是要的。”
德宗帝嘴角抽了抽:“赏赏赏,朕就赏她……”
沈星河适时拿出一根小竹笛:“麻烦圣上令人照着这根笛子,以黄金复制一根一模一样的赏给方小杞。”
德宗帝隐约觉得自己被利用了。他叫来了迟小乙,没好气地吩咐道:“按星河说的办,让少府监的金匠照着星河这根笛子连夜打个金的,赏给那个飞燕!”
“谢主隆恩。”沈星河第一次谢恩谢得这么真诚。
又不是提亲
沈星河眼角那抹得意,从昨日一直挂到了今天。
皇帝赐的金笛,方小杞敢不要?她只要收下,就等于默认接受补偿,落在他手里的小竹笛,她就休想要回去了!
他再也不怕竹笛被方小杞抢回去,一边跟她复述皇宫里发生的事,一边大大方方拿出来在她眼皮底下把玩,颇有炫耀之意。
方小杞一脑门无语。为了一根简朴的小笛子,沈星河竟打出天大的算盘,皇帝都成了他的算盘珠子!这说出去谁信呢?!
沈星河见她发愣,以为她气到了。他稍稍收敛了嚣张,反思自己用皇帝压她,是不是有些仗势欺人了。
他瞥她一眼,试图弥补:“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在牢房里?”
方小杞心中一凛,猛地转头看着他。不过旋即又摇了摇头,掩饰道:“没,没有啊。”
沈星河困惑了。难道是自己弄错了?他从袖口摸出一个脏兮兮的绳圈挑在指上:“你不是在找这个吗?”
方小杞忽地睁大眼睛,下意识伸手来抢。沈星河却缩手躲开:“到底是不是你的东西?”
“是,是我的,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