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杨试了试妇人的呼吸,对小女孩道:“你阿娘没死,不要哭了!”
小女孩哪里听得进去,小拳头朝季杨身上捶去:“你把我阿娘打死了!你还我阿娘!”
季杨无奈:“你看清楚,不是我打的!”
狱丞和班头的公服差不多,小女孩哪里能分清,不依不饶。宋明汐见这孩子跟自己小妹差不多年纪,心中触动,上前试图哄她,却一并被打了。
沈星河正在迅速翻看主簿之前记录的审讯文书,不耐烦道:“哄个孩子都哄不好,你们还能干点什么?”
季杨委屈道:“大人,卑职又不是女的,委实不擅长哄孩子啊!”
女的……沈星河动作一顿。然后他吩咐道:“季杨,派人去飞燕帮订个餐,要金牌飞燕亲自送来此处。”
季杨问:“大人,您想吃点什么?”
沈星河道:“随便,只要快。”
季杨跑出去吩咐了一个手下,回来继续充当小姑娘的撒气锤垫子。
沈星河问宋明汐:“昨日随行倾贵妃的宫人和侍卫们在何处?”
宋明汐指了指隔壁:“都押来了,关在隔壁几个监室。”
隔壁监室里,几个宫女太监哭哭啼啼挤在一起。
宋明汐解释说:“她们是负责照看普宁的宫人。”
沈星河已从审讯文书中看过宫人的名字和供词,直接点了其中掌事宫女的名字:“哪个是海棠?”
海棠拖着镣铐膝行上前叩头:“奴婢在!”
沈星河道:“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海棠答道:“遵命。”她不愧是掌事宫女,虽眼眶哭得发红,却比其他同伴冷静得多,清晰地道:
“昨日贵妃娘娘带普宁公主去东郊慈安寺上香,回程时是午后时分,半路上,普宁公主从车窗中望见山野中生长的大片金黄秋茅,如海似浪煞是好看,便求贵妃娘娘停车观赏,娘娘便依了她,把凤辇停在了草海边。”
宋明汐插话道:“普宁若想做什么,只要她开口,母妃没有不依着她的。”
沈星河不耐地瞥他一眼,对海棠道:“你接着说。”
海棠道:“我们停车的地方,已有秋游的人家在那里支起毡帐观赏秋景……”
宋明汐又插嘴了:“便是隔壁那三人,锦霞绣坊的羽氏、她的女儿小蝶,还有她家的仆妇荣氏。”
沈星河瞪着他:“问你了吗?你说还是她说?”
宋明汐委屈地闭上嘴。
海棠接着道:“侍卫原打算清场,让三人离开。娘娘见那家人里有个年龄与普宁公主相当的女孩子,便心软了。娘娘说普通人家好不容易出来游玩一次,莫要因咱们的偶然驻足打搅人家,不如与民同乐。”
宋明汐叹息:“我母妃就是心眼太好!”
沈星河这次没有说他。倾贵妃的确温婉宽厚,在宫中人缘极好。她这份温婉传给普宁,就是甜美可人;传到宋明汐身上……怎么就变成蠢了呢?
沈星河看了一眼宋明汐,心情复杂!
海棠稳了稳气息:“娘娘平易近人,下车后对那家人的主妇说,让她们一切自便,还与那主妇闲话家常。这时候小公主便与那个名叫小蝶的女孩子玩到一起了。两人一见如故,在齐腰深的茅草丛中玩。奴婢们不敢松懈,紧紧跟着小公主。”
海棠脸上浮现深刻的懊悔:“可是,两个孩子个子都矮,在茅草丛中站直了只能露出头。身子稍弯一下,就连头都看不到了,奴婢心中有些不安。好在小公主那天戴着一个大大的金蝶发冠,一跑起来满头的金蝴蝶翅不住扑动,十分显眼。奴婢们便盯紧了这个发冠,不曾错一下眼!万万没想到,坏就坏在这个发冠上!”
海棠脸色惨白,眼泪直坠了下来:“奴婢说不上是如何察觉的,就是突然感觉不对!奴婢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戴发冠的女孩子,将她身子转过来,却发现她不是小公主!她是……那个小蝶!她不知何时戴上了小公主的发冠,奴婢们跟错人了,再回头找小公主,却无论如何找不见了!”
海棠叩下头去:“奴婢失职,该当万死!”
沈星河眼中无甚波动:“领罪的事以后再说。你们发现跟错人,接着是如何做的?”
海棠脸上浮起恐惧:“当时所有人都慌了,却也没耽搁半分!所有的宫人、侍卫立刻开始搜寻。那片茅草虽然广阔,但按理说小公主人那么小,跑也跑不多远。可是我们把草海从近到远搜了无数遍,每一寸都搜遍了,也不见小公主的踪影!她就好像……被那片草海吞没了似的……”
海棠猛地抬起头来,神情愤恨道:“必是那家人预谋偷走了小公主!否则的话,小公主的发冠怎么会戴到她家孩子头上呢?!”
她悲从中来:“大人,求您把小公主找回来!奴婢万死不足惜,小公主不能有事啊!”
沈星河目中闪动,沉吟不语。
金牌飞燕来得很快。方小杞抱着一只食盒赶到大理寺时,等候的官差将她领到审讯室,跟门口的狱卒说了一声,直接让她进去了。
于是,方小杞看到审讯室内诡异的一幕:两个血迹斑斑的妇人相拥而泣,季杨则一脸麻木地趴在地上,任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恶猫似的女孩骑在他背上捶打。
季杨察觉有人来,抬眼见是方小杞,几乎喜极而泣:“你总算来了,快,快来哄哄这个小姑奶奶!”
方小杞面露难色:“我不会哄孩子……”
季杨道:“我们大人说加钱!”
“那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