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季杨虽不能说话,却能听得到。先听到少卿竟给他请太医,受宠若惊。后半句却是请仵作,顿时吓得眼泪长流。
少卿大人这是做了两手准备,先让太医给他医治,医不活就直接让仵作验看?!
他心中无声地嚎叫——大人,您大可不必考虑得如此周全啊!
太医赶到时,沈星河靠在案前闭目养神,地上的季杨原样站着,已泪流满面。
来的太医姓刘,五十多岁,样貌忠厚。刘太医原以为是沈星河中了毒,沈星河却指了季杨:“是他定住了。”
刘太医也被这诡异情形惊了一下。他试过季杨脉搏诊过,正要问他为何会如此,沈星河用指尖敲了敲案上的瓷盒:“他说不了话,凶手在此,是只红蝎,请刘太医过目。”
刘太医拿过瓷盒小心地打开条缝,往里看了一眼,惊呼出声:“这难道是……”
沈星河眼中一闪:“刘太医认得此虫?”
大人工作很难开展
刘太医激动得有些手抖:“此虫只在一本叫做《毒物本草》的杂记中有记载,在下从未见过实物。据书中说,此虫生于南疆,颜色淡红,天生毒性原本了了。以蟾毒喂养一载,至颜色血红,毒性也随之猛增!”
刘太医激动得有些口干,沈星河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端起来饮了一口,接着说:“人若被此蝎蜇一下,便会肌肉僵硬,关节无法活动,浑身僵直动弹不得,仿若中了定身法,并且舌根僵直,喉头水肿,口不能言,因此得名定骨。”
沈星河示意了一下:“季杨正是被此蝎蜇中手指。”
刘太医俯身观察季杨的手,不由自主抬高了声音:“没错!叮伤中间发黑,内圈青、外圈红,与书上写得一模一样!”
沈星河问。“哦,还有救吗?”
僵木站立的季杨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刘太医赶忙说:“小官差不必害怕,被定骨蝎蜇中不会有性命之忧,一个时辰左右毒性就会消解,先慢慢活动能力,再恢复发声。”
外面传来更鼓声,已近清晨。沈星河点了点头:“那时辰差不多了。”
两人不约而同朝地上的季杨看去。果然,季杨身上隐隐传来关节的咯吱,仿佛生锈的枢纽艰难转动,他吃力地动了动手腕。刘太医赶忙关切地问他:“你有何感觉?身上麻吗?”
刘太医关切地握着他的手,帮着他感受力气,显得特别医者父母心。
季杨渐渐地能说话了,十分感动:“多谢刘太医……”。
刘太医试着季杨的脉象,兴奋地道:“症候表状与书中记载一般无二,《毒物本草》诚不欺我!”
他掏出医案簿一阵狂写。又记起什么,对沈星河请示道:“沈少卿,这只定骨蝎可否借在下研看几日?”
沈星河道:“它是案件的证物,还得留几日。待案子办完,就送给刘太医了。”
刘太医喜出望外:“多谢少卿!”
季杨全身的活动能力渐渐恢复,狐疑地看着刘太医。刘太医赶忙收敛得到稀有样本的欣喜,换上诚恳的表情:
“小官差无需担忧,此毒毒性会自消,什么症候也留不下。只是此后两日可能肢体会有些无力,很快就好了。也不必服药,只需多喝热水即可。”
沈星河看着眼泪汪汪的季杨,有点同情。他仔细看了看季杨手上被蝎尾扎出的针眼,直起身吁一口气:“只需再让仵作检验一下,就能确定了。”
季杨倒吸冷气:“大人,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沈星河不答,鉴于季杨受了苦,他少有地温和:“出城寻找左东溪的事交给别人去办吧。”
季杨感动含泪:“多谢大人体恤!”
沈星河接着道:“本官会给你安排点省力的活儿。哦对了,记得带上壶热水。”
季杨:“……”心中感动没了。
沈星河举步朝外走去,正遇上被差役叫来的仵作。仵作姓姜,大清早被叫起来,衣冠不整,对着沈星河行礼道:“沈少卿有何吩咐?”
“与本官去一趟停尸房,再验一次马自鸣的尸身。”
姜仵作面露不情愿之色:“这……不是已经验过了吗?卑职的勘验记录都已写好,应无遗漏。”
沈星河冷冷瞥他一眼:“本官要再检,自是怀疑有遗漏。我没有直接上报要求复检,是给你一次纠错机会。等到上级复检时再检出问题,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姜仵作暗冒冷汗。无论是大理寺卿还是还是少卿,都是他惹不起的人。他虽是易迁的人,但易迁不在,他只能先顾眼下。
仵作赶紧躬身:“还是沈少卿思虑周全,卑职从命便是。”
沈星河哼了一声,大步走去。停尸房在大理寺南,离得不算远,沈星河步行着出了官署。
刚出官署大门,意外看到了一个身影。方小杞穿一身本色布衣,裙长只到膝盖,衣衫窄袖,长裤紧口,利利落落像一片晨光。
她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额头薄汗未消,正翘首以盼。见沈星河出来,她眼中一亮,却不敢贸然上前,只巴巴地望着。
沈星河看到了她,心底不知为何有丝欣喜,脸上却下意识不肯表露,为了掩饰心中波动,甚至把眉心拧了起来。
沈星河径直走到方小杞面前。方小杞赶紧行礼:“大人……”
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方小杞眼中亮晶晶的:“大人,民女昨天晚上突然记起一个重要线索,天一亮就赶紧过来……”
他拧着眉打断她的话:“等了很久么?为何不让守卫传话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