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上宽大的外衣,坐在榻上黯然神伤。
男子的头已经掺杂着几缕银白,远远看去,身形居然是无比消瘦,宽大的外衣裹在身上,却是极其别扭。
脚步声戛然而止,他缓缓回过头,忽然看到了一袭素白的长裙。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走来握住了他的手腕。片刻后,尧音松开手指,看着暮卿辞。
“看来上次的簪子,你还留着。”说着,他又不受控制的连声咳嗽着。冗长的安静后,他只能端起药碗一口喝光这所谓的续命药。
尧音拿出那支槐花金簪,放在了男子的手里。“它的用处已经挥,我便没有任何留着的理由了。”
男子拿过,本要还说什么。无奈,他只好叹一口气,将簪子揣到了怀里。
“近日司天监观夜观天象,竟算到三日后有彗星袭月之不祥之兆。”
女子哑然,此说法对于她的另一个灵魂来说有些牵强,但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有重大的事情要生。
此次而来,也是因为此事。
“阿音,我知你无事不会来我这里。说吧,不管是何事,我都会坦然接受。”
尧音将目光移向别处,脑海里却浮现出命格轮上的变化。
帝星陨落魂归离恨九重天,燕朝衰落更替不断走向衰亡……
她算不到这一天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所以她只能阻止大燕被刻意安排的死局。
若是大燕在此时走向灭亡,三界便会避免不了一场真正的浩劫。
也许,这便是妙颜无止无休的报复。
“你的病情,怕是难以熬过此次。”尧音这时候不想绕弯子,更不想欺骗他。
男子闻言一笑,却是颇为不在意。“刚好你来了,我也馋桂花酿了。不如,你我痛饮几杯?”
尧音扶起男子,二人移步到了后花园。
他亲自刨开泥土,挖出一坛陈年佳酿抱在了怀里。
“这人老不如当年,在看却终究不是少年。”大燕皇帝仰起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起来。
记忆在这一刻又与过去重叠。
城楼上,他与少女把酒言欢看万家灯火长燃。那天,他们诉说心事,无话不谈。
可这一刻,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沉闷的片刻。
他不再是当年的风流贵公子,她也不是一腔热血独闯江湖的少女。
此时的故人,再也不是年少时最美好的样子。
醉意逐渐爬上心头,缠绕到他的脸上。
“我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阿音你替我完成。”男子抬起染上三分醉意的眼睛,目光停留在女子的身上。
“嗯。”尧音放下已经见底的酒壶,不假思索的答应。
“我这一生,无儿无女…不曾想后来却是要先行离开。”他顿了顿,神情有些忧伤,抬头望向又一轮明月,又似是释怀。
“定燕世子燕暮有一子,在生燕漓之乱时不慎遗落人间数年,今日算去,应有十岁。”
尧音心头一震,紧握十指。
原是当年大燕宦官篡位,生内乱,大燕泱王一家惨遭杀害。泱王妃暮芝璃逃离大燕,在前往北璇的途中产下一子。
此人便是泱王妃的亲生骨肉——定燕世子,燕暮。
不料泱王妃因过度劳累昏死在半途。等泱王妃醒过来时,却被祈福的北璇萧皇后相救,二人因此以姐妹相称。
在此期间,泱王妃一直在寻找定燕世子的踪迹。又回去数年,萧皇后产下一子,名曰卿辞。可此时恰逢暮芝璃带回一个男婴。
北璇帝见此男婴命数不凡,于是与萧,暮二人将二子调换,假意对外纳暮氏入宫,封其氏为贵妃,将其亲生儿子交由暮芝璃养育。
而那男婴,则由萧皇后亲自养之。
却不晓后来在阴差阳错之下,暮卿辞打开了当年暮璃留下的锦囊。于是他带着一支槐花簪子即刻前往被遗忘的大燕国,寻找那定燕世子的下落。
可他一路寻找,只能又打开锦囊,看着上面的字迹,他只得无奈借着世子燕暮的身份平内乱,斗奸臣,一步一步走向皇位。
可一场燕漓之乱,让他知道了定燕世子还活着的消息。等他赶去时,燕暮已经死了有十日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