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赞齐公子聪慧。”
殷子夜这平静的语调与不明其意的话中有话令齐敖愈加恼羞成怒,手上猛地加大力度,疼得殷子夜拧起了眉。
“齐公子莫不是欲除殷某而不得,想直接下杀手?”殷子夜道。
齐敖一怔。
殷子夜当然只是揶揄,却也含有些讥刺的意味。
要换一般人,像三番四次当廷斥诉他的李君,或是那群不惜联名上奏轰动朝野的官员,再怎么看他不顺眼,殷子夜也坚信他们不会采取非法的手段去铲除他。
齐敖不同。
接下来的话,殷子夜没有再说,齐敖也没有再执着。
移时,他松开了手。
殷子夜后退两步,并不急着走,反而环顾一圈,道,“这附近的念初池,若我没记错,当时齐公子的弟弟齐景轩便是在那失足落水的吧?”
齐敖脸色转至铁青,甚至唇角有点抽搐。
殷子夜心中慨然。
曾不那么确定的事,现在确定了。
他多么希望自己的推断能失误一次。
最可怖的,远非天命,而是人心啊。
殷子夜向齐敖道别,齐敖这回没有阻止,两人终究分道扬镳。
殷子夜还是来到了齐牧房中。
“怎么,有心事?”齐牧一眼就觉出了端倪。
殷子夜呆了一霎,他自以为已极力地掩饰得很好了。
“无事。”殷子夜摇了摇头。
“无事就是有事,告诉我。”齐牧拉着他坐下,道。
殷子夜凝视着他的双瞳,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四十多岁的齐牧,面容刚毅,眼神深邃,而这种刚毅和深邃中,又难以掩映地透露出历经沧桑的风霜雨雪、岁月沉淀。四十多年,齐牧体验过多少生生死死了?不论是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抑或一个个地失去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世人对齐牧的评价褒贬不一,他是个宽容的人,赏识任用了许多曾对抗过他的有才之士。他是个仁德的人,有时候,心怀苍生,体恤百姓,谅解部下。但他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手上沾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血,不仅仅是敌人,还有许许多多无辜之人乃至于他有恩之人,都直接或间接地成为了他刀下亡魂。往往当他作出夺取一个人的生命的决定之时,会让人觉得那般冷漠、无情、悲凉、无奈。
他是一个让无数人深深感到“伴君如伴虎”的男人。
有人畏惧他,有人崇敬他,有人怨恨他,有人憧憬他。
殷子夜呢?
他终究保持了沉默,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齐牧宽厚而粗糙的手掌。他的手,因常年握剑与拉缰绳,而长了厚厚的一层茧。
“子夜?”齐牧有点疑惑。
殷子夜只是低头凝视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并不说话。
“究竟怎么了?”齐牧追问道,想了想,“难道是最近那些——”
“侯爷。”殷子夜打断他。
齐牧止了声,等他说下去。
殷子夜却不知该说什么。
齐牧叹口气,“你执意不告诉我,我就只能用我的手段去查了。”
齐牧很平常的一句话,还真的让殷子夜心里陡然一惊。
“侯爷,我……”殷子夜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迅速地一一闪过,“我想——”
“你想什么?”
“我想,”殷子夜情急智生,“今年中秋……侯爷能否与子夜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