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雪,皇后有孕,却不知怎么在宫中被人推下了马车。”
萧潋意并不瞧她,兀自接着道:“那一年,她二十七岁。为此痛哭一场便大病不愈。可父皇并未来瞧她,几日后,却下令处死了前朝重臣高老太师,她的生父。”
“她听闻后悲痛欲绝,当场便昏厥过去。接连几月缠绵病榻,昏了醒醒了昏,有一日夜中,她在梦中大哭过一场,到底还是醒了过来。”
萧潋意轻笑了声,略带丝讽意缓缓道:“约莫她也是想明白这样死了挺不划算,这才要回头讨个说法。”
桃蹊默立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皇后自请出宫,在国寺中带法修行。几年归宫时,却紧接着传来那圣僧迦南圆寂的消息。”他指尖现出了一串莹白的珠串,正是宋多愁身上的那串砗磲。
桃蹊久久未言,片刻后低声道:“阁主,真的不用告诉徐大人一声吗。”
萧潋意好半天不再说话。
“不。”许久,他说。
桃蹊便噤声不语,萧潋意淡色的眼珠轻轻一转,瞧见窗外天色灰暗,云翳浓厚,阴沉压抑,触目只可见一层淡淡灰白。
“你瞧。”萧潋意说:“天又阴了。”
第67章而今冬时
桃蹊轻声回道:“奴婢听浆洗的嬷嬷说,过两天会是个晴日。”
萧潋意不言,只侧头对着窗外那一角灰暗的天。桌上烛灯渐燃到了底,他站起身,推开了殿门。
徐忘云正站在殿门的台阶下。
萧潋意搭在殿门上的手一顿,长敬宫的廊庑修得高,头顶的厚瓦廊檐像把锋利的刀,将阶上阶下劈成了两半。
萧潋意的神情便藏在这一片阴影处,好半天才涩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陈医师说要我去桃乡寻一个人,我没找到。”
“……桃乡?”
“嗯。”徐忘云瞧见他的神色,眉心一蹙,“你怎么了,不舒服?”
萧潋意不说话了,他站在台阶上,比徐忘云高上许多。自上而下地,默不作声地望着徐忘云漆黑的瞳孔。
“……不。”他笑起来,“你这么早回来,我很高兴。”
徐忘云上了台阶,将肩上的行囊丢给他,萧潋意接住了,语调有些古怪地问,“……这是什么?”
“透花糍。”徐忘云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随口答他。
萧潋意想起来了,那时半月前自己在晚饭时随口提了一嘴,没想到徐忘云还能记着。
他捧着那袋透花糍站在原地,一时竟觉得像捧了把通红的炭火,让他拿也拿不住,丢也丢不得。而他心底,却好像又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冰碴子似的从他寸寸骨缝中渗进去,叫他一时如坠冰窟。
徐忘云不察,已自去案前取了茶喝。萧潋意低着头站在原地,好半天,微微偏过了头,望向他的背影。
国寺的僧人进宫后宫中的野猫便真的没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经文真起了效又隔半月,临近冬至,又恰逢梅园中红梅开得正盛,圣上难得雅兴,命人在梅园中暖阁布了家宴邀众同赏,每人面前除例份宫膳外额外还有一盘饺子。萧潋意用银勺盛起咬了一小口,尝出里面的馅是羊肉,眉头轻微地一皱,将那盘饺子略略推远了些。
萧文壁与他一席而坐,瞧见了他这点小动作,笑道:“皇妹不爱吃饺子?”
萧潋意偏过头,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令和是觉得这饺子馅有些膻。”
“原是不爱吃羊肉。”萧文壁关切道:“不吃怎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膳房的人额外做一份给你。”
“一点小事,不值当为此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