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莫名感觉被说了一句,摸摸鼻子。
崔锦章放下医箱,从里面取出诊脉的器具。裴饮雪忽然发觉他方才口中用词,不由追问道:“盘缠?你要离京了吗?”
崔锦章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了薛玉霄一眼,在她的面容上停驻片刻,长叹道:“是啊。我不能因为京兆繁华,就永远都留在皇宫之内……这里占地虽广,却不如天下的千山万水,富贵荣华,也比不上采诗官的吟唱、渔妇的歌声、樵者的山谣,我正该去与那些山林老友们相会,而不是
久久怀恋温柔尘世。”
不待裴饮雪接话,七郎马上又说:“但若不出意外的话,我每年都会回来一次的。我记挂着裴哥哥和三姐姐的身体,你们是国之柱石,不可有失,虽然人命没有高低贵贱,事却有轻重缓急、孰重孰轻,我是明白的,你们放心吧。”
裴饮雪道:“我不是担心你一去不还,而是……”
他虽然知道崔锦章曾向薛玉霄示好,然而此事已过。何况崔七如此真诚之人、从不掩饰,纵然有仰慕之意也是正大光明的。君子之交,向来就是这样光明磊落。
崔锦章接过话来:“我知道哥哥是担心我孤身行路,难免危险。但我已经习惯了。”
“日子可曾定下吗?”裴饮雪知道他极有主见,再劝也无益。
崔锦章说:“早则八月,迟则十月,等到吃完京兆的螃蟹……总要吃了再走吧!”
裴饮雪哑然失笑。
七郎转过头,在诊脉之前似是想起一事,忽道:“对了,我有一物要交给三姐姐。”
他说着埋头在医箱里翻找。璞玉浑然带来的负面效益就是略有些丢三落四,崔锦章将医箱翻了个遍,找的都有点出汗了,才在隔层底部取出一个小药包,伸手递给薛玉霄。
薛玉霄接过此物,听他道:“这是我改进过的炼丹之物,比之前的炸得更响,威力更大。包着它的纸张内侧写着配方……切记小心,遇明火会很危险。”
薛玉霄道:“此物我要
是用在战场上,恐怕杀伤力会很强。若有生灵因此死伤,七郎可会怪我?”
崔锦章还真的被问住了。他噎了噎,看着薛玉霄温柔可亲的面容,神情略微有些纠结,好半晌才重新坚定,认真道:“请三姐姐谨慎取用。再者说……医书上曾写,三国时猛将曾为流矢所伤,箭矢有毒入骨,所以破臂刮骨疗毒。如果是你的话,破臂流血,当为根除祸患,清理余毒,若天下之顽疾因此重获新生,我不仅不会怪你,还会代百姓拜谢三姐姐恩德。”
薛玉霄知道七郎素为苍生之心,点头许诺道:“我会小心使用的。”
聊到此时,宫侍再度禀报,说定战侯拜见陛下。
近来李清愁正在研究火箭和弩车之术,这回来得正是时候。薛玉霄也当即起身前往,免得他们男人之间说一些私底下的隐秘之言,碍于她在跟前不好传达。
薛玉霄走后,崔锦章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转过头啪叽一声倒在裴饮雪面前,语气受伤道:“胸怀大志者,何苦怀恋温柔之乡……”
裴饮雪轻咳一声,倒没有生气,说:“不怪你,只怪她长了一双具有欺骗性的眼睛,淑质艳光,穆若清风,连看窗外的鹦鹉都婉然多情。”
崔锦章重新振作,道:“因为那是裴哥哥窗外的鹦鹉,这才爱屋及乌耳。若是他人窗下的鸟雀,三姐姐才不会多看呢。”
他说着凑近了一些,照常给裴饮雪把脉
。崔七郎不怎么安分,平日里一边把脉还要一边说话闲谈,然而这次却没有,摸了没一会儿,突然闭上嘴,目光严肃地看了裴饮雪一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怎么了?”裴饮雪问。
“奇了。”崔锦章喃喃道,“你们终于不是知己之交了?”
裴饮雪:“……”
“不过知己之交究竟是什么姿势啊。”他继续自言自语,“师父留下的书籍中却不曾载写记录……”
裴饮雪示意让周围的宫侍都出去等候,略微提高声音,试图把他从房中术的思考里叫醒:“崔锦章。”
崔锦章反应过来,又道:“这姿势效率倒高。因为时间尚短,为医者不能妄下结论,这几日请戒一戒饮食,不可吃寒性之物,我天天过来看着你,大概再有十天,我就摸得确切了。”
裴饮雪心弦一紧,问:“怎么这么劳烦,是不是我那病的缘故?”
崔锦章摇头,露出一个很欣慰的笑容,立刻又板起脸吓唬道:“还要更严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