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骑兵如同战车一般,将鼓声都掩盖过去。李芙蓉的亲军瞬息间扎入中军之内,与众人汇合,而她身后的骑兵统领昂首挺胸,毫无惧色,抬手举起长枪,整支队伍发出高喊的战声,将中军撕破一个口子,长驱直入。
还是与往常一样嘛!统领心中松一口气,愈发得意起来。
就算有名将降临,这些懦弱之兵依旧只会求饶逃跑,向后退避,很快就会溃不成军。
重骑兵进入阵型,如同鱼入水中,根本没有受到一丝阻力。观望大局的拓跋婴也面露笑容,这才是她熟悉的齐军战力。
然而阵型虽散,却没有太多死伤。中军在李芙蓉率兵狂奔之时就做好了准备,立即向两侧退避而去,就像是一道潮水向两侧分开,中间的步兵皆持盾竖立,将两千铁骑圈在正中,以防护为主。
往常在马上挥动长枪,往往能收割一大片人头,但一次长枪挥舞,却只在盾牌上接连敲击出响声。
当然,也不是没有立即想要故态复萌、想要逃跑的。但兵卒一扭过头,见到薛氏旗插在面前,薛小将军从鞘中抽出长剑,坐于乌骓马上,面无表情,静默而立,顿时想起她那虚无缥缈神出鬼没的暗器。哪怕她的视线没看过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逃窜。
骑兵统领如入无人之境,想要像以前一样直接将众人冲散。她麾下已有人发觉不对,开口道:“统领!她们都持着盾,是有备而来。”
统领道:“贪生怕死之辈,持盾有什么用,我要将她们践成肉泥!”
盾牌是扛不住重骑兵冲锋的。
就在铁骑准备继续向前冲锋之时,从龟缩不动的持盾阵型当中,一股轻骑穿插而出,从侧翼逼近,为首的便是李清愁。她率领这一千亲军,动作敏捷灵活,在阵中腾挪辗转,手中换了一把长刀,动作极为刁钻,将数个重骑兵所骑的马腿从中砍断。
铁浮屠人马皆佩甲,只有马腿覆盖不至,这一千轻骑全部都是长刀、长斧为武器,并不与她们硬碰硬,专砍马腿,只要马
匹的腿断了,整个重骑都会滚落翻倒在地,绝没有可能爬起来。
她这么一骚扰,铁骑阵型顿乱,两翼受阻,整体的冲锋之势都被阻拦住了,连突破到薛玉霄面前都还有一段距离。步兵向两侧退开,似乎在让出道路,而在两翼和身后,到处都是神出鬼没的刀斧。
统领意识到不对,回头欲退,但后方被轻骑环绕,惨叫处处。她正要勒令众人后退,忽然身侧一凉,左肩旁边的属官被长刀击中胸部,喷出一口血,仰头跌下马去。
统领扭过头,见到李清愁手握染血长刀,眉宇冷肃,抖下刀锋上的血。
两人顿时交战纠缠在一起。李清愁没有使出全力,故意装作跟她势均力敌,打了几下又立即狂奔撤开、再度重新上前,如此反复,将骑兵统领打得胸口郁郁、不能尽兴,她几乎已经听到外界的声音,追逐李清愁而去,要将此先锋官斩落马下。
被轻骑连续骚扰,竭力保持阵型的铁浮屠只能上前。两侧和后方的阻力都太大了,甚至那些步兵都转向围在身后,向两侧架起重盾,把鲜卑的其余兵种阻挡在外,断绝援助。
弓箭手几轮齐射,连步兵盾牌都破不了。拓跋婴脸色愈发变化,她意识到对方肯定有什么计策在等着她,当即对传令官道:“勒令她们回来!让达奚梦成立即撤回!”
重骑兵统领名叫达奚梦成。
传令官立即前去。但此时,达奚梦成
率领的铁骑已经深陷敌阵,无法回寰,唯有冲锋、冲锋、再冲锋一途。只有将齐军阵型彻底分割开,才能出得去——不然此刻回头,必然要受到不小的损失。
这个道理众人都明白。
于是,越是深陷敌阵,铁骑的势头就越猛。达奚梦成越战越勇,有好几次都险些伤到李清愁,两人且战且走,几乎马上就要到督战队的面前。
望见那面薛氏旗后,达奚梦成混沌狂热的脑子猛然一定,想起三皇女说生擒此人的种种好处,立刻抛弃李清愁,带着残部冲向薛玉霄。
到了督战队的面前,说明齐军整个阵型已经完全向两侧分开,她深入敌方腹部,只要从这里冲出一个豁口,就会立即情势倒转,摆脱阻碍,变成大胜的一方!
薛玉霄依旧白袍银甲,身姿如同青松。她衣不染尘,就骑马等候在这里,看着面目狰狞的胡人铁骑凶猛地冲上前来——
达奚梦成扬起长枪,枪尖沾着血迹,在日光下猩红地闪烁着。
随后。
她胯。下马匹蓦然栽倒,向前猛地一扑——不止是她,连同她周身维持阵型的铁骑纷纷应声而倒。视线翻转之间,她看见完好的马腿、还有将马腿绊住的粗绳索,绳索就悬在督战队的前方。只要有人骑马过这个界限、都会立即被绊住。
她的长枪脱了手,叮当一声落在薛玉霄身前。薛玉霄垂眸扫了一眼,一抬手,督战队的薛氏亲军接连抽出
长枪,枪尖上装着一种倒勾一样的金属,钩镰枪将鲜卑人的头盔和铁面罩一举勾开,锋芒一闪,血迹狂飙而起。
从人武装到马,从躯体披甲到头颅,铜墙铁壁一般的重骑兵就这么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薛玉霄转了转手腕,抬起眼眸,铁骑冲过来的这道坦途没有阻碍,她的目光越过步兵,遥遥与骑在马上的拓跋婴对视。
纵然相隔很远,她也依旧能感觉到拓跋婴的视线落在身上。薛玉霄扫了一眼整个阵型全部倒下的铁骑,绕开绳索,踏雪乌骓沿着这道冲撞出来的空旷路途走了过去,马蹄哒哒地、匀称地响起。
鲜卑众兵亲眼见到铁浮屠倒在她面前,虽然知道中了陷阱,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见所向披靡的重骑兵都被打败,再看到薛玉霄不疾不徐地淡然上前,尽皆惊恐退避,心生惧意。
她走到阵前,在拓跋婴的命令下,鲜卑众兵向后退避,一直退出了数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