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嫌不够呢!妈的。老子养了她二十几年,骂老子是猪猡。”
他污言秽语全冒了出来。宋玲已不像以前那样觉得枕边人粗俗到觉得陌生。
“得了,少骂两句,睡吧。”
她睡得很不安稳。朦朦胧胧听见玄关处有响动,不知为何,直觉是罗宋宋离去。
“罗清平。醒醒,醒醒。”
生物教授没有即时醒来,翻个身继续睡死过去。宋玲也未动弹,沉心细听女儿换鞋,拖行李箱,一去再不会返。
第二天早上,罗清平看着女儿收拾一空的卧室大发雷霆。
“开什么玩笑!给我玩离家出走?你即刻打电话给她,叫她滚回来!”
宋玲别开目光。
“你看,手机在电脑桌上。”
罗清平如笼中困兽,团团打了几个转。他以为已经打掉女儿身上野性,没想到不声不响给他来这一手。
他自小灌输她离家出走的害处,小姑娘孤身在外,只有被奸或被杀的下场,全然忘记她已是成年人,不能再由他摆布。
“你说她去哪里了?”
有一刹那他觉得妻子是共谋。否则不会这样平静。
“能去哪里?她没得多少朋友。你去问问孟觉,他可能知道。”
“你嫌不够丢人么?”
宋玲不作声。罗清平觉得胸口怒气越来越盛,越来越盛,挥舞着双手大叫。
“我们哪一点对不住她?没给她吃还是没给她穿?离家出走?你等着,她最好乖乖回来,否则有她好看。”
他并不是当着罗宋宋的面威胁,这威胁便显得有些无力;罗宋宋走了,如格陵大学教职工家属区的一缕炊烟,冉冉腾空,消失不见。家长里短,流言蜚语,都没有觉察到罗家的异状——毫无存在感的罗宋宋,远不如她父母那般耀眼,再加上厄运接踵而来,年前呼声甚高的罗清平在“长江学者成就奖”评选过程中意外落马,罗家的死气沉沉,更像是为了这一噩耗而默哀。
若罗清平和宋玲不说,谁又会想到他们那如同提线木偶般生活的女儿罗宋宋,就这样扯脱了提线,直坠危险而不可知的深渊?
“章鹃,罗宋宋离家出走了!”
一日汤园园兴冲冲跑到酶学实验室来找章鹃,劈头便是一句,嘴角保持诡秘微笑,紧紧贴住室友身体,气息吹拂在她耳内,有亢奋的味道。
章鹃深知自己这位闺蜜总是传一些可怕的八卦出来,例如楼上的薛葵师姐曾被人包养,又或者孟觉师兄其实是不受宠的私生子,这些八卦都过于惊悚——须知八卦最大的乐趣便在于添油加醋,但章鹃却连复述都缺少底气。
“回去再讲。宋教授不喜欢我们工作时间聊天,见了又要骂。”
兴头上的汤园园不喜欢被人敷衍,尤其是章鹃。她肯纡尊降贵讲最新是非,是章鹃的福气,还敢推三阻四?
“你们老板在罗清平那里谈事情,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放心,”她勾住章鹃的脖子,为自己的聪明洋洋自得,“我耳清目明得很,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