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真的会有这种可能,即便是此时想到这个念头,谢清霖就觉得心痛异样,倘若真的发生了,他真的想不到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清楚自己心意之后,谢清霖却又被另一件事泼了一盆冷水。当初这婚事是他自己亲口拒的,而偏偏沈明珠又亲耳听到了,甚至还又亲口原谅了他。
说明此时她已经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她的兄长,他得想想法子,好叫那人再回头看他一眼。
只是这么一想,却又更觉得无力。
在这五年岁月里,他见着多是她追寻着自己的脚步,亦步亦趋的朝着他走,却从没有回头看过那个小姑娘。如今明了心事,想要去再度挽回那人,却发现自己竟对她如此的一无所知。
靠在床榻上,谢清霖不由得苦笑一声,只是他眸中颜色沉了沉,现下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已经厌恶了自己。不过这都不算要紧的,他有的是耐心。
既然现在她拿自己当兄长,他就得先好好扮着,至少得先想着法子,叫她别再躲自己那么远,他还有的是时间。
想了想她往日里夸奖过自己的话,谢清霖看了眼身上刚刚换好的素色衣裳,皱了皱眉。起身去重新换了一件月白色衣袍,他记得,沈明珠夸过他穿这颜色好看。
也是赶巧了,这边收拾妥当,那边沈明珠也收到了谢母从宫里派人传的话,说是有些事耽误了,明个再回来。
思来想去,沈明珠虽知晓此时兄长也许不想见自己,但她略微有些放心不下,亲自带着这个消息回到了他的卧房中。只是刚到院子外头,就听到风声又起,天色也开始变暗了,她皱了皱眉,又要下雨了。
不过也来得及,她匆匆来到谢清霖的跟前,纤细的身影已经比往日里要高上许多了,眉目之间被刚点燃的烛火轻轻覆着有如一层薄霜,本来有些娇媚的气质中镀上了一层疏离。
沈明珠说完谢侯爷耽搁了下,而后又看了眼已经神色好了许多的谢清霖,刚想转身离开,却又听到床榻上的人轻咳了一声。
“先前见你想要学着怎么经营铺面,我桌上有本有关经商的杂书,就在桌上,你去看看可否用得上。”
他自然明白沈明珠此时想要和自己划开界限的用意,但要他和江少安一般说些奇闻轶事般引她注意,留她多说些话,实在不是他谢清霖所能做出来的。
但他也有法子,从她现在最感兴趣的事情来下手,徐徐图之,总不会叫她觉得干涉过分。那书册上他已经写下看过的心得,这样也能够叫她理解的更好些。
确实,沈明珠很快就被桌子上的书吸引了过去,上头讲述的那些经商之道结合了她前些日子学着搭理账簿以及今日的所闻所查,几乎叫她忘了外头已经即将开始滴雨的天气来,坐在书案旁看的入了迷。
更叫她惊喜的是,有些不甚理解的地方,有人用小字精细的做了批注,能够叫她迅速理解其中的含义。而这字迹她熟悉的过分,分明就是如今病榻上的谢清霖做的,不由得再度对他产生了敬佩。
果然,他做什么事都格外的用心。
谢清霖目光缓缓的看着坐在灯下的沈明珠,她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看到感兴趣的地方就用手轻轻抵在眉梢上,微微皱了皱眉。视线忽然落在她那雪白无暇的手腕之上,上面戴了一个略显老气的玉镯,他不由得心头一颤。
那是他以前送给她的。
此时身处在皇宫之中的谢侯爷却没有什么好心情,他有些战战兢兢地立在殿中,虽坐在高处的皇帝陛下笑容满面,但刚刚听到的消息却让他心惊胆寒。
如今局势就是这般,虽当朝已由科举所出官员众多,但在论起官职来说,依旧是世家子弟们身居高位多些。
听得先前的旨意来分析,自家儿子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圣上一枚极好的棋子,用来制衡世家贵族。谢侯爷知道他们逃不开,当前政局便是如此,这是他们肩上的责任。
只是今日皇后刻意要他们夫妻二人留宿宫中,说是要太医好好替谢侯夫人瞧瞧病,却又提起了明日长乐公主会回宫来看她。而皇帝更是多次提及了谢清霖,语气中颇为满意一般。
倘若真是要将长乐公主赐婚给谢清霖,那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箭双雕的妙计。
毕竟一个完全掌握在手中的棋子,既可以安抚先前对世家贵族的压制,毕竟谢清霖出身世家。又可以让那些出身科举的官员看到圣人对科举出身官员的重视,要知道谢清霖也是殿前圣人钦点的状元。
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谢侯爷想着自家儿子那日看沈明珠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当初违背老侯爷给他定下的同那个继母侄女的婚事,娶回如今夫人的困难,同自家儿子如今的处境比起来,也算是格外轻松了。
毕竟,倘若真的是天子赐婚,抗旨可就真是玩命了。
而远在侯府病榻上的谢清霖却没由来的打了个喷嚏,刚巧惊醒了沉醉在书中的沈明珠。
“可是又难受了?”
第20章
这声关切倒有了些往日里她对自己关心的影子,谢清霖胸口一阵紧缩,那些被他不曾珍重放在心上的往事,在此时像是突然苏醒一般将他禁锢在其中。
在沈明珠的视线看去,此时平时素来意气风发的兄长病歪歪的倚靠在床榻上,身上穿了件单薄的月白衣袍,被子也没有盖好,更衬得那张面如冠玉的脸苍白病弱。
还不待谢清霖回答,她端了杯热茶走上前。
“再喝杯茶水吧,郎中说出过汗会好些,却也要紧着多喝些水。”
似乎是觉察到谢清霖的脸上有点疑惑,她朝后退了一步,这才看着他喝完那杯茶而后慢慢说道:“先前我风寒,郎中也是这般交代的。”
一提起这事,谢清霖顿时觉得心口又是一阵苦涩,她当时风寒,自己还误以为是为了躲着他,没有去好好看她。心念一动,牵扯肺腑,又是一阵轻咳。
沈明珠正瞧着他脸色已有些好转,刚想放下茶盏带着书离开,听到这声音不由得蹙眉瞪了一眼他:“刚刚出了那么多汗,怎得穿了这件单薄的衣衫还不盖好被子,还不快去躺着。”
谢清霖却有点委屈,他长长的睫毛垂在脸上,被不远处的灯火轻轻一打,映照出些许阴影来,带着病中的脆弱,看着格外叫人怜惜。
“我的荷包旧了。”
他不知怎得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语气中颇带了几分卖乖。
沈明珠被这话噎住了,从来风光霁月的人怎么会在病中说出这话来,难不成真是病厉害了?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和生病的人一般见识。
“等母亲回来再叫她帮你去寻几个新的。”
谢清霖没说话,安静又失神的用目光看着她,隔一会还轻轻咳了几声。
沈明珠沉默了一会,知道他的意思,这是想要自己做的。本想反驳,但却又看着他此时病中的模样,想了想终归是没有拒绝。
“明日叫母亲给你。”
只是神色中带了些无奈的敷衍,明显只是因着他病了而作出的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