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棠眼神猶豫了一秒。
只是這一瞬間的猶豫,小地主已經驟然出手,一拳狠狠地砸在趙平津的臉上。
趙平津人直覺地一閃,卻不小心撞了一下身邊的小地主老婆的手臂,小地主老婆直覺地抬手,緊緊護住了懷裡的孩子,這邊兩個人還在客氣地推讓著那沓鈔票頓時飛了出去。
紅色的鈔票灑了一地。
趙平津被那一拳揍得退了幾步,差點摔在地上。
小地主又沖了上去,瘋蠻地一把拽住了趙平津的手臂,拳頭狠狠地砸進他的腹部。
西棠終於回過神來,衝上去拉住了小地主的手,大聲地叫:「住手,小地主!
不是!他不是!」
小地主紅了眼,死死地瞪著趙平津嗷嗷直叫,一個翻身又猛撲上去,嘴裡叫嚷著誰也聽不清楚的語言。
趙平津左右閃躲,又挨了幾下。
他媳婦兒完全蒙了,手足無措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要上來勸,娃娃開始大哭起來。
西棠趕緊叫了一聲:「帶孩子回屋子去,我來勸他!」
趙平津被他摜倒在地上。
西棠怎麼也拉不住發狂的小地主。
趙平津躺在地上滾了幾下,終於忍不住惱怒地叫:「黃西棠,你跟這小結巴說,他要再不住手,我要還手了!」
小地主撲在他身上一頓亂揍,一直嗷嗷嗚嗚地叫,說出來的話含混不清:「泥四,泥媽媽說,泥要是四了,她也不活了,醫院裡要四了,我天天見你姑,是不是他次負你?泥媽媽天天哭……」
他一身的蠻牛勁兒,西棠拉不動他,眼淚忽然簌簌地往下落,她無法控制地哽咽著抽泣,心裡卻著急得不得了:「不是,不是。」
只是一個小小的缺口,那些往事挾持著洪流決堤而來,她突然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緒。
西棠轉過頭捂著臉抽泣,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小地主立刻停住了手,一把推開了趙平津,回頭擦西棠臉上的眼淚:「捏捏,別姑,別姑。」
趙平津躺在地上,頭髮衣服都亂了,隱形眼鏡掉了一隻,他視力不均勻,眼前有點模糊,他愣了一下:「他說什麼,什麼死了?」
沒有人回答他。
趙平津慢慢地坐起來,看到那個女人蹲在地上,臉埋在膝蓋中,失聲痛哭,哭得整個人都在抽搐,那個小結巴蹲在她的身邊,一直在嗚嗚地跟她說話。
過了很久很久,西棠擦乾了淚水,將地上的錢一張一張撿起來,塞到了趙平津的手上:「你回賓館去吧。」
三個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才看到一整條街的人都走出來看著他們,西棠的媽媽也走了出來,遠遠地站在自己家屋子前。
西棠看清了她的臉,頓時覺得脊樑一陣發涼,全世界最愛她寵她的媽媽,當時就那樣冷漠地望著她,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趙平津在賓館裡住了兩天,黃西棠一直沒有聯絡他。
他從她們家的那條街道經過,不知為何,心裡有些莫名的怯意,也不敢再借吃麵之名進去找她,只能隔著條街遠遠看了一會兒,小麵館早上仍然照常在營業,只是再不見黃西棠的人影,他只好又走開了。
臨行回城的那天晚上,他又繞到她家,想著明天接她回去,總歸有點正事要說,便走近了一些。
那間小小的店鋪門口關著,已經歇業,趙平津站了一會兒,悄悄走到了門口,探了探頭發現門只是掩著的,他正鼓起勇氣要敲門,卻聽到了裡面傳來的細碎聲響。
聲音很微弱,整個屋子是長條形的,一進里房很深,仿佛一截長長的幽暗的火車車廂,不仔細的話門口根本聽不見裡面的聲響,趙平津貼近了門邊,心猛地一跳,立刻推門走了進去。
他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黃西棠的哭聲。
屋子前廳很黑,只有走廊里懸著一盞燈,幽深寂靜,他壓低了腳步往裡面走,心底焦灼,一時顧不了那麼多了。
經過了前廳和廚房,進了一個小小的天井,兩株石榴樹枝葉茂盛,後院裡有兩間房,其中一間房門打開著,從窗戶看進去,看得到人影在舞動。
黃西棠的哭聲就是從那裡傳來的,她哭得很大聲,很淒涼,很無助。
趙平津快步穿過院子,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心慌。
西棠的媽媽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身前的女兒,聲音因為憤怒而絕望:「我寧願你死了!也不要再出去做丟人的事情!」
西棠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覺得喉嚨里哽咽得上氣不接下氣:「媽媽,我錯了。」
女人的聲音尖銳又沙啞,還夾雜著嘶嘶的喘氣聲,趙平津在院子的另外一邊聽得不太真切:「我叫你不要再跟這樣的人來往,你就是不聽我的話!你當年是怎麼回來的!你怎麼回來的!在這個院子裡躺了整整一年!路都走不起!這樣的教訓還不夠你明白嗎!我今天寧願打死你,也好過你再那樣地回來!」
西棠捂住臉尖叫了一聲:「媽媽,對不起!」
趙平津再也顧不得其他,拔起腳步衝過那方小天井,他已經看清了房間裡的場景——黃西棠跪在房間裡的地上,她媽媽站在床頭,用一柄黃色尺子,正狠狠地抽她。
趙平津那一瞬間只覺一股熱血猛地衝進腦顱,腦中嗡的一聲作響,一股尖銳的刺痛猝不及防地在心臟之間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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