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溯在药水的味道里睁开眼睛。
他似乎做了个很漫长的梦,久违地梦见了许多被掩埋在记忆里的往事。
床边的人披着件外套,正枕着手臂浅眠。一察觉到身旁的细微动静,就敏锐抬头,迅握住了他的手。
凌溯轻轻眨了下眼。
在逐渐变得清晰的视野里,他一眼就找到了他的小卷毛。
在人类有记录以来的一切经历中,大概很少能找出几种比这更幸福的感受了。
凌溯一点点尝试着活动手指,让它们勾住庄迭正牢牢握着他的那只手,在小卷毛的掌心慢慢点了两下。
他很难控制住笑意从眼睛里淌出来,即使左肩的伤还疼得一动就满身冷汗,氧气面罩也很碍事,也丝毫影响不了凌溯的好心情。
他弄丢了他的星星,一睁开眼睛,却现原来只不过是场早已过去的噩梦。
他从噩梦里醒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他最喜欢、准备一起老到彻底走不动的那天,一起坐着摇椅晒太阳的人。
这样美好到几乎要叫人落泪的轻松、欣喜和如释重负,会让人前所未有地感谢现实。
因为这份好心情,凌溯前所未有地积极配合了医生的检查,甚至还主动要了半支止痛剂,专心记忆并背诵了全部的养伤和康复流程。
宋淮民这几天都在外面不眠不休跑任务,一听说凌溯醒了,马不停蹄赶回医院,在边上亲自围观了全程。
宋副队长到的时候,凌溯正趴在病床上,被小卷毛抱着一条胳膊,老老实实任医生检查伤口换药。
他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副队长拿出手机准备录像“老宋,这种就没必要记录了吧”
“有必要,很有必要。”
宋淮民一点也不给他面子,举着手机事无巨细地记录,顺便给凌溯一额头的冷汗留了个专门的特写。
病房里不让抽烟,宋副队长一边录像,一边恶狠狠嚼着薄荷糖提神“下次要是再有人趁着重伤昏迷的时候加班,就把这种宝贵资料上交到茧的总部,让所有人观摩学习一遍。”
凌溯“”
庄迭把队长的怅然若失总结为没吃到糖。
小卷毛的行动力非常强,和医生咨询过可行性,找副队长要了颗同款薄荷糖,给凌溯补了个带着薄荷的凉气跟甜味儿的吻。
宋淮民正低头保存视频,刚一抬头,就现凌溯又伸手去拿氧气面罩“怎么了又喘不过气了”
“没事。”凌溯精神格外焕,得意忘形歪在小卷毛怀里吸氧,“老宋,你不懂,这是工作带来的幸福与充实”
宋淮民将信将疑地盯了他半天,送走了兵荒马乱的医护人员,拉过把椅子坐在床边。
凌溯靠在庄迭肩上,意犹未尽地缓过了一阵幸福与充实带来的眩晕。
他拿开面罩“老宋,外面”
“外面什么”宋淮民皱起眉,不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还想跑出去折腾是不是伤口还不够你疼的”
凌溯立刻把氧气面罩怼回了自己脸上。
总负责人推门进来,恰好看见教官在挨训,飞快闭上了嘴。
他看着能把教官瞪得老老实实的宋副队长,一时不知道该先怕谁,本能地往墙角站了站“宋队,教官,庄先生。”
凌溯同他点了下头。
电影院那场混乱的枪击案,距离现在其实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由于当初那场太过疯狂的实验,凌溯的一部分神经系统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在术后又出现了几次危险的并症。直到今早他的身体状况才彻底稳定,从加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庄迭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病房里风平浪静,外面的事却一件没少。
看总负责人和宋副队长的黑眼圈就不难猜到,不论“茧”的总部还是特殊事件处理小队,这些天都半点没能清闲下来。
不光是忙着处理凌溯给出的那份名单潜意识的海洋在不断涨潮,梦境的异变范围越来越广,许多人甚至在清醒时也出现了幻觉。
总负责人不敢瞒着凌溯,在宋淮民的横眉立目下三言两语说清了情况,又连忙补充“不过茧还能应付,教官”
“我知道。”凌溯说。
总负责人有些讶异地停住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