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坦坦坐起身,明亮绚丽的晨光从木屋的缝隙间穿过,恰好有一缕落在她脸上,令她禁不住微微眯了下眼。
脑中有些昏昏沉沉,她伸手抚着额头,等之前的记忆一点一点回拢之后,不由皱眉看向四周。
她此时所身处的木屋看来年岁已久,家具古朴而陈旧,门板木筋突出,接近地面的部分已经腐烂大半。但整间屋子却打扫得十分干净,门窗处都垂着轻纱缀着珠帘,墙角甚至还摆放了一只浮雕莲花纹鎏金香炉,正飘出袅袅白烟,熏人欲醉。
屋内有张紫檀桌,桌上只摆了一盏玉杯,里面盛满了晶莹的液体。赵坦坦跃下床拿起玉杯看了眼,杯中液体在熹微的晨光里泛着淡淡胭脂色,芳香扑鼻却不浓烈,竟是新鲜的玫瑰花露。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正要将手中玉杯丢下,却突然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是她爱饮的玫瑰露。”
这声音明显来自屋内,甚至就在她近旁,吓得她差点就打翻了手中杯子。这魔尊未免太过神出鬼没,几时进来的她都没注意到。
赵坦坦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慌乱和恐惧强行压制,这才慢慢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但她拿着玉杯的手却控制不住地抖个不停。
在她身侧,入目便是一袭黑衣,在这溢着晨光的空间里,仿佛永远不会被照亮的暗夜角落,透着寒冷空寂。
赵坦坦的目光就定定落在那黑衣的衣襟处,再没有勇气
抬头往上看。
“喝啊……”那沙哑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喝?”一只手直接覆盖在她拿着玉杯颤抖不停的手上,指节有力,掌心粗糙。
赵坦坦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一缩,硬是将手猛地抽了出来。玫瑰花露洒了一身,她却丝毫顾不上,只是连连向后退,心底涌上来的深刻恐惧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屋内弥漫着玫瑰淡雅的香气,但气氛却如同凝固。
赵坦坦背抵着墙壁,一边防备,一边暗暗地蓄着力。她许多年不曾真正动过手,搜遍从前的记忆又似乎有很多缺失的部分,此时对着修为比自己高出两阶的魔尊,她只能看运气了。
为了拖延时间蓄力,她勉强张开颤抖的唇,胡乱道:“我不喝玫瑰花露,是因为我的口味变了。我现在更爱喝……爱喝灵泉泡的茶。”
等了一会,她才胆战心惊地听魔尊道:“哦?那你方才看了许久,可还记得这屋子?”
这屋子怎么了?
她向四周扫了眼,心生疑惑。不知是否因魔尊的话,她看着看着,竟真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有关这屋子的事来。
但为了拖延时间,她还是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许久的安静后,她听到魔尊再度出声:“说谎!”一股恐怖的威压向她扑面而来。
她的心一跳,又往后尽力退了退,却发现退无可退,她只能顶着这股威压硬撑。
一声幽幽的叹息
在这破旧的屋内飘过:“她从来不会这般怕我,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敬我畏我,她都从未因我的身份而对我另眼看待……永远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更是敢爱敢恨直率坦荡,她是那般鲜活得让人不舍离眼……唯有在她面前,我才能想起早已被现实掩盖的自己。”
少年登位,肩负江山社稷重责,梳理朝政、稳定政权、肃清乱臣贼子……在日复一日的政事间,他城府渐深,不知不觉失去了正常的喜怒哀乐。唯有在那人面前,他才会偶尔露出少年人的热忱和真挚。
她曾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存在,哪怕最后……
魔尊的眼底深处闪过红光,但很快消逝。
这间屋子,曾是千年前,他们拜堂成亲的地方。虽然与皇宫相比,这里简陋到了极点,却在他心中处处温馨华美,每个角落都存放着令人魂牵梦绕的记忆。
可是眼前这女修,容貌不相似也就罢了,从醒来到现在都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此时还缩在墙角,恐惧得浑身颤抖……之前桥头所说的话,恐怕只是个巧合吧……
良久,他又叹了声,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眸再度沉寂下来,而藏于眸底的暴虐红光逐渐加深。
带着浓浓失望的叹息声,在赵坦坦耳畔响起:“这样的她,又怎会如此畏畏缩缩、胆小如鼠?”
还没等赵坦坦反应过来,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一只手猛力掐住,同时一股阴暗狂暴的气息
侵袭而来,顿时令她刚聚起的灵力溃散,就这样被掐着脖子举到了半空中。
窒息感令原本就虚弱的她眼前一阵阵发黑,魔尊的声音也变得忽近忽远隐隐约约:“仍不是她啊……为何仍不是她……”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两手用力掰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但那只手却如同一道坚固的铁环紧紧箍着,没有一点放松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收紧。她似乎能听到脖颈处,骨头一点点断裂的声音。
也许,师父和师兄的建议是正确的,她这样无用之人,就该在门中闭关。哪怕无法飞升,至少也不会遇到今日这样攸关生死的危机。这是保命和逃避的最好选择。
可是……她怎能甘心就这样丢下一切,逃避一切?
师兄……
她嘴唇微动,发出无声的轻喃。
“你……在说什么?”魔尊靠近她,声音温柔却带着十足的可怖,手却掐得更紧了。只要再收紧那么一点,这不起眼的女修就会像无数被他终结的修士一般,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我不能死!”赵坦坦猛然睁眼,眼底迸发出耀目的青芒。
在救出师兄前,她绝不能死!
一股强大的灵力由丹田直升上来,仿佛有什么屏障被一下子冲破,耳边似乎传来一声疑惑的“噫”。而后她脖子处一松,那股强大灵气已冲开了魔尊的钳制,急速地运转周身,她的修为随之节节攀升。
在这生死关头,她竟又有了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