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时,
散朝下值。
宫门前三三两两走出红蓝官袍的官员,沈淮安也在其中,不时有人搭话两句。
行北牵着马匹早已等候在外,沈淮安推辞掉一旁邀他喝酒的官员,抬脚欲走,却听身后一人喊道:
“侯爷,侯爷,沈指挥使等等在下。”
沈淮安转头便见一略微福,头戴乌纱帽手拿笏板的中年男子小跑着上前。
“沈大人这是去指挥所还是归家啊?”中年男子笑呵呵的攀谈。
沈淮安挑眉,反问:“蒋大人找在下是有何事?”
此人正是国子监祭酒,正四品的蒋大人,蒋何吕。
前几日他家夫人从崔府回来,晚间便同他说了这沈家小姐。
虽说容貌过盛了些,但等嫁过来好好立立规矩多加约束也出不了岔子。况且既然儿子实在喜欢,便不宜耽搁,早早定下,也好让儿子安心备考春闱。
“在下有些私事想与指挥使探讨,此处不便,不若往茶楼一叙。”两人同为四品,蒋大人称呼上便随性了些。
沈淮安看他一眼,此处乃宫门口人多口杂,他们在这儿站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引人注意了,开口道:“既如此,请吧。”
两人一个骑马一个坐轿,一前一后到了京都城里有名的风雅斋。
要了个二楼靠窗的包厢,蒋何吕让店小二上了壶碧螺春,亲自给对面的沈淮安倒茶。
“蒋大人客气了。”嘴上说着客气,沈淮安动作可不客气,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蒋何吕呵呵笑:“前些日子我家夫人在崔府上遇见令妹,一见如故,回来便与我说起沈小姐知书达理,若是她有这么个懂事的女儿便心满意足了。”
沈淮安捏在手里的茶杯放下,眸色沉沉晦暗不明。
“呵呵。”蒋何吕见沈淮安不搭话,心里暗骂一句不通人情,只能接着道:
“下官此番厚着脸皮是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犬子明年春闱下场,若是侥幸取得名次留用京都也是一桩喜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我两府结个善缘,若是能成便是喜上加喜,若是无缘权当闲叙一场,切莫因此生分了。侯爷意下如何?”
这番话既说明了他儿子是有功名在身的,你妹子嫁过来再不济也是个举人娘子,若他儿子争气,你妹子就是进士夫人!
还说明了他们家讲究门当户对,不会空口白牙就把婚事定了,是讲究门第、规矩、礼节的礼仪之家。
蒋何吕自认自己儿子样貌品行家世样样不差,有意他家的人海了去了,自家如此有诚意,沈家没道理看不上自家。
如是想着,他却没现对面的沈侯爷气压越来越低,面色冷峭。
沈淮安眼眸森然,看着还在侃侃而谈的中年男人,在外一向冷肃的人此时漠然又矜贵。
带着薄茧的手掌握上腰间的绣春刀,拇指指腹摩挲着刀鞘,沈淮安眉眼锋利,吐字如冰珠:“蒋大人说笑了,蒋二公子仪表堂堂才华斐然,家妹尚且年幼,怎好耽误令郎。”
“哎~侯爷过谦了,不瞒您说,犬子月前在金台寺见过令妹一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小姐大家闺秀,我们夫妇是十分满意的。若侯爷舍不得妹妹,咱们可以先行定亲,等犬子高中之后再择良辰吉日行婚嫁之礼,如此岂不双喜临门?”
见过?
拇指上顶,利刃微微出鞘,露出点点寒芒。
蒋大人自顾说完,哈哈笑着,然后就现对面的沈侯爷面沉如水,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小小的包厢里气压低的叫人喘不过气儿来。
他收住笑,不自在的“呵呵”两声,端起面前的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淮安静静听他说完,心头诸般思绪尽数收敛,幽深的眸子古井无波。
只见他冷冷弯起唇角,似自嘲般:“多谢蒋大人的茶,可惜了上好的碧螺春,沈某一介武夫实在无福消受,告辞。”
说完,沈淮安阔步离去,也不管身后一脸错愕的蒋大人,那只落在刀上的手始终没放下来。
待得楼下马蹄声“哒哒”跑远,楼上的蒋大人这才回神,立马被巨大的羞辱包裹,脸涨得通红,“啪”一声将手里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嘴里“吭哧吭哧”喘着气。
“你,你!沈淮安!竖子尔敢!”
什么侯爷什么四品红人!竟是瞧不上他蒋家!!!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毛头小子无父无母的玩意儿!不过皇帝手里一柄刀罢了!哪天死了都不知道!竟还瞧不上他家!!!
这门亲谁爱结谁结!他的老脸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