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甄永信听后,心里一阵惊喜,虽说没有重新返回长春,可自己确定的行走方向是对的,毕竟奉天也是大都会,自己又熟悉,好友贾南镇又在那里。眼下他和琪友身无分文,正需要找贾南镇接济一下。
多天没得觉,加上过度疲劳,二人躺上主人安排的火炕,眨眼功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日已高起,主人来喊吃饭,二人才醒来。
甄永信起了身,刚要下地,觉得两脚生痛,低头看时,原来脚底已打满了血泡。
主人家都是老实厚道的庄稼人,见二人脚伤得厉害,烧了艾蒿水,给二人洗了伤处,又把饭端到炕上,让二人享用。
甄永信二人好生感激,心想如不是遇上劫匪,定会重金厚谢这家人,只是眼下二人囊中空空如也,活生生两个乞丐,哪里敢说什么重谢之类的话。
在老乡家住了几日,脚伤渐愈,二人不好意思再打挠人家,提出要走,说要去奉天乘火车回长春。主人也不十分挽留,只交待了去奉天的路径,送了一程,二人就上了路。
一路上,二人乞讨充饥,昼行夜住,第三天傍晚,就到了奉天。
二人直奔步云观。
观门虚掩着,甄永信轻敲几下,拿手一推,大门“吱”的一声开了。
熟门熟路的,甄永信也不介意,领着琪友径直往贾父住的西厢房走去。到了门前,见房门锁着,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丝的悲凉,再看看旁边自己住过的房间,也上了锁。
正在纳闷儿的功夫,东厢房尉迟道长的门开了,尉迟道长从门中懒散地走出。
“哎哟,”看见甄永信,尉迟道长吃了一惊,“这不是甄先生吗?哪阵风把你吹来啦?”说着,急走过来,二人相互拱手作揖。“这位后生是?”尉迟道长指着旁边的琪友问道。
“是我的内侄,跟我从哈尔滨来的。”甄永信说道。
“令公子咋样啦?找到了吗?”尉迟道长关切地问道。
“一点消息也没有。”甄永信摇头叹息,跟着又问道,“我家兄弟呢?怎么不住这儿啦?还有老叔呢?”
尉迟道长见问,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一言难尽啊。”说完,话锋一转,忙问道,“甄先生还没吃饭吧?今晚就住这儿吧。我去给你二位拿钥匙,你们把房间收拾收拾,这里好久没有人住了。”
说完,回屋去拿来钥匙,把门打开,转身对甄永信说道,“我这就上街去,给你二位叫几个菜,今儿晚上咱们好好喝一喝,我也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尉迟道长边说,边出了大门。
甄永信二人把房间的门窗打开,一番收拾后,又取来劈柴,在壁炉里生了火,屋里慢慢就有了暧气儿。
尉迟道长叫来饭菜,三人就在屋里吃喝起来。
甄永信有心事,老惦着贾南镇父子,不等酒过三巡,就急着问道,“我家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道长直说无妨。”
尉迟道长见问,把杯放下,低头思量片刻,才抬头看了甄永信一眼,开口道,“说来话长呀,”
话刚开了头,又端起酒杯,一仰脖儿,酒杯见底,放下杯后,自己斟满,才接着说道,“甄先生离开之前,你家兄弟就来找我商量,说是他的一个女道亲,来奉天开荒,一时没有合适的地方住,问能不能借用我这里暂住几日。想到我们日常的交情,不好回绝,就答应了他。
“你走以后,那女道亲辛丽兰就搬了过来,就住在你住的这间屋里。随后,我就看出,那辛丽兰和你家兄弟不是一般关系,每夜你家兄弟都在她屋里过夜,白天二人成双结对地出入。
“这样过了些日子,就有些一贯道道徒出入观中。再过些日子,二人就在我这里办起了仙佛班。甄先生知道,我这是道观,我还需要这一炉香火过活。你办一贯道的仙佛班,也不该断了我道观的香火呀。
“自打仙佛班一开,外面的人就只知道这里是一贯道的佛堂,却忘了这里是我道家的道场了。没有了香客,我还靠什么过活呀?
“甄先生你在时,每回赚了钱,都有我一份儿,贫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甄先生的好,可你家兄弟和那辛丽兰开仙佛班,就不一样了,每班开完,用了我这道场,只跟没事儿似的,只是每月给几个固定的房钱。
“仙佛班开办了几期,二人还不知足,又卖起了什么长生不老药。”
“什么长生不老药?”甄永信问道。
“其实就是在药房里买来的人参大补丸,回来后用蜡纸重新包上,就成了他从真人那里得来的秘方。”
“从哪位真人那里得来的?”甄永信又问道。
“咳,那都是你家兄弟和那辛丽兰琢磨出来蒙人的把戏而已。你家兄弟对外人吹嘘说,他是康熙三年生人,今年已有三百多岁了,幼年习研道德经,成年后隐居长白山真龙观,获真人点化,得长生不老药秘笈,经多年炮制,配制出现今的参茸还阳丹,常人服食一丸,可延寿一年。每丸售价一百块大洋呢。”尉迟道长说道。
“人家信他的吗?”甄永信问道。
“辛丽兰那女人厉害呀,”尉迟道长说,“有招术,她让贾家老爷子冒充他儿子的孙子……”
“你说是,我家兄弟让他爹冒充他孙子?”甄永信紧着问道。
“可不是吗。”尉迟道长说道。
“那老叔答应吗?”
“不答应?那女人有办法,不给老爷子饭吃呀,”尉迟道长添枝加叶地说道,“你家兄弟也跟着逼迫老爷子,又哭又闹的,说眼下没了生路,赚不来钱,又说些要死要活的鬼话,老爷子争持不过,只得答应。
“每到有人来问参茸还阳丹,辛丽兰就会指使老爷子到人面上给儿子‘爷爷’磕头问安,再由‘爷爷’喝斥下去。这时,你家兄弟就会对客人们介绍道,这老儿是他最小的儿子给他生的最小的孙子,今年才一百二十岁,因为不听他的话,不能坚持服用参葺还阳丹,现在还不满二百岁,已经衰老成这副模样。
“城里上了年纪的有钱人,都怕死,经受不住你家兄弟的诱惑,就会掏钱买药。在这院里,我见过他们生意最好时,一天就卖出五十多丸。一天就赚五千多块呢。”
“生意这么好,干嘛要离开呢?”甄永信问道。
“他生意好,我这里香火可不旺了。甄先生在时,每有生意赚了,总要分些给我。可你家兄弟就不是这样了,除了房钱,一个子儿都不多给。
“起初,我还以为他生意太好了,忙活忘了,后来见他有了空闲,我就拿话去试他,问他能不能再补贴一些香火钱给我?当时,你家兄弟说得挺好,说要回去和辛丽兰商量商量,不料再无后话。
“过了一个月,你家兄弟就突然告诉我说,他们要搬家了,原来他们在北市场东街,新买了一套五进的大院落,三万多块呢。这一搬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从尉迟道长嘴里,甄永信大约听懂了,贾南镇搬离这里的原因,是和尉迟道长,在钱财上有些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