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袋烟功夫,掐算过了他的流年,贾南镇睁开双眼,开始解语:“这位大爷,主神是土,喜神是木,出身福贵之家,六岁半起运,十二岁上下,四柱中有七煞,不利于父母,是你一生中的第一道坎儿,不知闯过没有?”
“怎么讲?”那人皱了下眉,虎着脸问道。
“批语上说,父母双双一人无。”贾南镇试探着说道。
“唔,”再看那人神色,开始有些蔫,身上的痞气,先是褪了一半,却还不服气,强辩道,“你刚才算的,倒是贴一点边儿,却不十分准,我爹是我十三岁那年老的,我妈走得晚,前年走的,我都二十一了。大爷已是父母双亡,孤家寡人了,你这批语上怎么说‘一人无’呢?”
“这是大爷偏解了批语,”贾南镇慢条斯理说道,“这里的‘一人无’,说的是已经没有一人在世了。再看大爷的法相,也是命中妨父母呢,额角巉岩,父母双亡,看你的额角巉岩,命中注定无父母呢。”
听到这里,那人就全蔫了,痞气全无,目光乖顺起来。贾南镇趁势说道,“你应该十六岁那年动婚。”
“对呀,我是十六岁那年成的亲,可……”那人两眼惊疑,想要与算命先生争辩,贾南镇心里有了底,怕他全给说了出来,显不出自己解语的灵验,便即时止住了他。
“大爷先别急,听我慢慢分解。你属龙,主神是土,应娶属鸡的、主神为金的女子为妻,土生金,方能夫妻主神相生,龙凤逞祥,夫妻恩爱,大运亨通。如是别的属相,都不般配,夫妻难得和谐。”
“他妈了个巴子,”听到这里,那“二世祖”捶胸揪,大叹自身命运不济,“我找了个属虎的泼妇,仗着她爹当了个税务署长的破官,日日惹老子不顺心。换了个人,大爷我早把她收拾得熨熨帖帖了!”
“老大小心点儿。”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二世祖”劝道,“别让嫂子听见了,不然回家又该受气了。”
“她长了顺风耳不成?大老远也能听见?”看看身边还有外人,那二世祖便又耍起横来,“听见了,又能把大爷怎么样?就她那蚂蚱大点的劲儿,打一巴掌,还不跟苍蝇踢了一蹄子似的?”
旁边几个“二世祖”听了,都憋着笑,撇着嘴,却不知道算命先生如何这般神力,居然能算出老大夫妻不和。
其实说起来,这也再简单不过了,因为当时,按东北风俗,大户人家,往往都是男人十六岁就娶亲了,照这个年龄算,贾南镇才特意给他配个属鸡的如意夫人。
岂不知,如果这“二世祖”娶一个比他小的属鸡的新娘,娶亲时,那新娘才年方十一,还没成人的姑娘,娘家一准不会答应;若娶一个比他大的属鸡的新娘,娶亲时,那新娘已二十三岁了,要比新郎大七岁,但凡是大户人家,通常是不会娶这样大的媳妇的。
而除此之外,别的属相,都和这“二世祖”不般配,你说,这“二世祖”的婚姻,哪里美满得了?再者说,富室人家的膏粱竖子,有几个夫妻恩爱的?
说到这里,贾南镇心里透了亮,看了那“二世祖”一眼,问道,“大爷还要往下算吗?”
“还想,还想!你说,你说。”那二世祖紧催着。
贾南镇继续擎着左手,不停地掐算着。算了片刻,倏地打住,睁开双眼,盯着那二世祖的脸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今年,大爷流年不利呀。”
那人听罢,立时慌骇起来,紧着问道,“怎么不利?”
“今年大爷的四柱中有劫财,地格里显小人近身,怕有破财之灾呢。这一年中,大他若深居简出,钱财似房檐落水,涓涓而出;要是从事营生,则会拆梁动柱,大伤元气啊。”
贾南镇说完,这时再看那“二世祖”,已是双目呆滞,鼻尖往外冒汗。
觉得火候已到,顿了片刻,贾南镇又掐算一会儿,缓了口气,说道,“唔,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贵人自有神助,大爷地格里屡显贵人,保不准,能帮大爷的钱财失而复得呢。”
听算命先生这样说,那“二世祖”来了精神,眼里重新放出光来,急忙问道,“先生给我算算,我的贵人在哪里?我好去找他。”
贾南镇笑了笑,说道,“大爷说门外话了。贵人即是天助,岂是你找找就能找得来的?”
“那咋办呀?”
“勿需你找,即是天要助你,自然在你不经意间,贵人便会出现,只是贵人出现时,你要小心侍候着,别伤了他才行。”贾南镇一本正经嘱咐道。
“照先生的意思,我该咋整呢?”
“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保不准,贵人就在你的身边。”
“那先生能把今年劫我钱财的小人告诉我吗?”
“那倒不难,只是你要把破财的过程告诉我才行。”
“妈了个巴子,”那人骂道,“早年一个朋友,知道我好赌,上个月来找我说,他遇上了几个有钱的主儿,正在做局,劝我去试试手气。我们哥儿几个去了,头几天还中,日日小有赢余,过了几天,筹码开始加大,就倒起运来,每赌必输,只几天功夫,我们哥儿几个,就进去了小一万多块大洋呢。”
贾南镇听过,又掐算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说道,“大爷是中了人家的老千。”
“先生是说,那帮混蛋出了老千?”
“必定无疑。”贾南镇说得相当肯定,接着问道,“他们的赌具是什么?”
“骰子。”
“那倒不难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