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永信见二人开了戒,也不再劝,只顾和贾南镇痛饮。
第二天醒来,看看一切正常,两个卫兵就放松了戒心;到了第三天傍晚,卫兵们就比前一天多喝了一杯;四天之后,两个卫兵就不分高低,和两位长官平起平坐,亲如兄弟,四个人无所顾忌地在酒桌上呼五吆六的推杯换盏了。
第五天,一行人离了闽地,到了浙江地界,山路开始放缓,半月之后,来到富春江边,已是接近江浙平原,四人心情轻松起来。
一天傍晚,一行人在江边一个小镇住下,像得胜凯旋后开庆功宴一样,摆了一桌酒席,放开肚皮,狂喝滥饮起来。
贾南镇说,不加点花样儿,饮酒无味,甄永信就提议划几拳,另外三人立马响应,客房里顿时噪声大作,四个人从日落时分,真吃到二更。
因为划拳老输挨罚,坛子里的酒还没见底,两个卫兵就趴到桌下,不省人事了。甄永信和贾南镇费了挺大的劲儿,才把二人扶到床上。
听两个士兵在床上出鼾声,甄永信向贾南镇使了个眼色,二人就急急忙忙地打开樟木箱子,在一堆闽中特产中,准确地起出二百根金条、一些珠宝饰、古玩字画和几块老坑寿山田黄,装在行李包中,由贾南镇背在身上。
甄永信借口到镇上拜访一个朋友,向客栈掌柜的借了盏灯笼,和贾南镇二人往码头上去了。
江南船家,平日一家人都吃住在船上,二人看见一条船上亮着灯光,甄永信把船家喊过来,问去上海怎么走。
船家说的是越语,连比带划,才让甄永信明白,从这里到上海,有两条水路可走,一是从富春江直接入海,过舟山到上海;第二条是经运河北上,经黄浦江到上海。
前一条便捷,但危险;第二条安全,但费时。不过两条水路的价码都差不多。甄永信一时叫不准走哪条水路才好,情急之下,问夜间能走吗?船家说完全可以。二人就上了船,顺江而下。
第二天日起三竿,两个卫兵还没睡醒。车夫已套车多时,在客栈外面等着,等了老长时间,还不见四个军人出来,心里焦急难耐,就直奔到客人的房间去叫门,敲了一会儿门,听屋里开始有动静。
卫兵说,这会儿头还有些沉,边说边昏沉沉地过来开门,闷声闷气地问车夫有什么事?
车夫说,天已半晌了,再不上路,天就晌了,他要卸车喂马了。
两个士兵听过,先是一惊,责怪自己昨夜喝大了,转身要去喊二位长官,却现长官房间的门是虚掩的,床上空空的,人已出去了,甚至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
卫兵们吃了一惊,完全醒了酒,大声呵问车夫,“长官呢?”
车夫说,“我哪里知道?”
卫兵赶快查看了长官房间里的四口樟木箱子,现封条已被启开。卫兵感到大事不妙,匆匆跑出去询问店主。
店主说,昨天夜里,二位长官要出去访友,借了店里的一盏灯笼,现在还没回来呢。
卫兵们这才相信,他们已中了金蝉蜕壳之计,相互对视着,惊得说不出话。
因为礼单和地址,都在甄副处长手里,两个卫兵呆了半晌,只好把樟木箱子抬到车上,原路返回。
……
甄永信二人在江上行了两天的水路,船靠上钱唐江的运河码头,担心海上会有风浪,小船经不起颠簸,甄永信临时改了主意,不去上海,叫船家拐进运河,沿运河直接北上。
大约行了半月,船到了济宁。二人弃船登岸,心里放松下来,叫了辆马车,直往济南奔去。
到了济南,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一番洗浴后,换上便装,叫了些酒菜,就在客房里吃喝起来。直当杯盘狼藉,喊来店家收拾停当,甄永信叫贾南镇把门反闩上,打开包裹,二人开始分货。
望着一堆倘来之物,甄永信说道,“咱兄弟这次闯荡,已有几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回咱们兄弟,就在济南作别吧。这些的黄货是有数的,好办,咱们二一添作五,各得一半;余下的东西,就先尽兄弟拿吧。”
“别介,”贾南镇动了真情,“这里是山东地界,哥哥打小弟家门过,好歹也得去住两日再走不迟,这样小弟心里才得安生。”
“不啦,”甄永信说,“哥才刚不说了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在咱们兄弟合合散散,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此路上分手,倒比从府上牵肠挂肚的难舍难分的好。何况咱们兄弟相隔不远,思念时,还可渡海来访。”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贾南镇哭哭啼啼嘟囔道,“只是和哥哥相处日久,现在忽然分手,我就感到六神无主了。早先在认识哥哥之前,小弟自觉行事还有一些主张,如今越是和哥哥相处,我倒越觉着没了主张,凡事都得听哥哥的,心里才踏实。”
甄永信听了,得意地笑了笑,劝说道,“越是这样,咱们兄弟越是要早些分开。哥哥终归不能和你一起呆一辈子。不过今日分别,哥还是有几句话要送给你。”
“什么话,哥快说出。”贾南镇急着问道。
“第一,这次你回家后,要安心和弟妹过日子,不可露富;第二,平日里不可轻易做局;第三,一旦做局,切勿杀熟。”
贾南镇听了,似懂非懂,眨巴了一会眼睛,说道,“请哥哥细些点化。”
甄永信就耐心开导起来,“露富,则招人耳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早晚会惹出事端;权谋,人生之大事,轻易设局,难免会有疏漏,坏了心态,往后就不易做精,不精,纰漏就多,容易生出是非,记着,现在你已是有相当家业的人了,不比当初独闯江湖,眼下保住基业,才是上策;杀熟,乃是地痞流氓者所为,会让你在乡里失去做人的根本,非权谋者所为。”
贾南镇一一记着。屋里又静了一会儿,甄永信催促说道,“好了,你先拿吧。”说完,指了指床上那堆珠宝饰。
贾南镇拿眼看时,觉得饰不够多,倒是古玩字画和几块破石头,占了挺大的一堆,只从饰里给老娘和妻子选了几样,就不动手了。
“就这些?”甄永信问道。
见贾南镇点了点头,甄永信又劝说道,“再拿点,不然,哥就太多了。”贾南镇又从饰堆中拿了两件饰。甄永信知道,贾南镇对古玩不在行,更不懂寿山田黄的金贵,就不再多言,亲自从饰堆里又拿过几件饰分给贾南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