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品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林副院长神情凝重的继续讲自己的经历,这是他生命中的人力与自然出现了极不对等的“冲突”、是人为的力量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中显得微弱及力不从心的时刻、是他的心从此偏离心窝的记忆。
研品正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师长、领导、上司会以如此的沉重的神色来叙述自己小小的这段履历——正当年华中的记忆,像真正从他脑隙中抽出脑浆的难度来继续表述:
“大约一年后,大规模的平叛工作才到了收尾阶段,而收尾的时辰也并不干脆利落。”
“这时段,深山中冲出的‘小股势力’常常生,多数是没有严格组织、没有明确政治目的,多以“索取物质钱财”为目的小战斗。”
“这里的山里人,多数并‘不知道’世间有户口有世人所知的‘村名’。有的知道这回事,但并没觉得有必要。这里的大山重重叠叠,足够他们到处搬家。一座可以用整天才能走完的山坳,多数只有两三户人家。”
“这样的战斗,存在于任何的小场合、小市场、‘大单位’。有清晨,有半夜,;土枪土炮、达拉毒箭、小型弯弓等等作掩护,很快又退回茫茫险要的‘穷山恶水’之中。”
“类似的战斗层出不穷,给平叛的尾声徒增了许多的难点与漫漫长途。”
“后期面临的主要工作任务是宣传党的政策、宣传民主改革,民族团结;宣传劳苦大众成了社会的主人,再不是彝族‘家支头人’与‘娃子’的关系。送去党的关怀——用物、衣物、粮食等。多以小分队的方式,深入深山老林,以见到有冒烟的地方为目的地,向纵深的山林逐渐深入。”
“一方面‘深山问苦’,另一方面,也为平叛工作的彻底完成,作最后的完善事宜!”
“就在六月的一天,我带着小分队一行八人天不亮就从简陋的帐篷出了,目的地比前两天再要翻越几座山的路程。越往里走,越是人迹罕至,‘路’已完全消失在森林水道的边缘。”
“当我们来到一处几乎垂直的一座悬崖旁,河流围着悬崖流淌,河对面笔直的悬崖缝中还有几处小型“瀑布”哗哗流入岩底奔腾的河流中。”
“仰望断崖绝壁的深处,意外见到了:其中一处的浓烟滚滚,直往天空升腾,明显并非是炊烟袅袅。”
“小分队立即驻足多时,才做出的直观判断:这里很有可能是一项多个人在干某种事情的集体活动,不排除深山老林里的‘聚集’性行为。”
“大家一面讨论,一面围着河流寻找能接近悬崖高处的去路,但分成几路找了多时,不仅没有路,就连攀爬的痕迹也没找到。”
那么,断崖深处的“大火行动”又是如何形成的呢?大家不解的提出问题。
林思恽是这个小分队的队长,大家都等待他的言。他再看了又看,实在找不到上去的办法。
于是他用刀砍了一根带叉的长长的树棒,支撑并探了探水深,做出要过河探个虚实的动作,别了别腰间的手枪说:“你们转到崖山对面开阔的地带去,再确定一下浓烟冒出的方向。我到对面围绕河道再仔细排查,如果能上去,以“打呜唿唿”的方式与大家联系,并请大家以同样方式回应。尽量避免开枪吓着崖山上的“彝民”。
当他一个人走到有滴水的崖壁时,大概有两米多的高处见有老藤穿石的行踪,藤蔓是自上而下的倒挂,越往上越密实。
他举着树叉由远而近连跳了几下,才终于勾住了岩壁上的藤蔓,用力一升,居然吊到了藤蔓之上。
他又急的换了几手攀升,稍能控制身体,往下一看,已离开山底奔流的河道已四至五米高。还没来得及作出攀登悬崖峭壁的决定,就在一个自己年轻的灵巧动作中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此时,如跳下去危险不小。而且明显是上得来、下不去。
如再往上攀升,也完全不知后路如何!
但上去的老藤似乎已触碰到了他不断在抓举的双手,不能有半点的放松。
就这样艰难的攀爬了一大阵后,当他正准备出联系信号时,仲夏的天突然变得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天上的黑云一下子涌挤到他头顶上方,仿佛马上就要压下来似的。伴随震耳欲聋的一阵紧似一阵的雷鸣轰顶声,气温骤然下降,“鹌鹑蛋”般大小的冰雹密集的从天而降,打得他头皮翁翁直响。往下看,已是黑茫茫的一片。
他此时的大脑的指挥能力直线下降。不断上举的指背,“冷”与“痛”都呈递进式的加剧,全身的体温骤然下降、引起全身颤抖,意志支撑在不长的时间中,亮响了“坍塌”的最大信号。
这对几乎还悬在半空中的悬崖峭壁上的他,无疑是致命一击。
他稳了稳情绪,两手死死抓住“藤蔓”,竭尽全力还是出了“呜唿唿——唿-唿-唿!”,这逐渐衰减的信号,要表示的是危险在即,别跟着过来!
但信号似乎全被冰雹霹雳啪啦的巨响声、和呼啸而来的狂风以及震耳欲聋的轰轰雷鸣声所掩盖。
当他稳了稳紧缩的心脏,想再一次危险信号时,尽管又竭尽全力刚一出声,啊_!的大叫一声后,再也无力送出艰难的“二次”信号。
这样的恶劣的六月天,别说他是二十多岁的人没有设防,就连当地的老年人也几乎没遇见过这般寒风凝聚的逼人天气!很多人到老也没听说过一个大夏天,突然雷声大作、天昏地暗,很快又下起了罕见雷雨冰雹!更没见过忽然间出现的天寒地冻——最最恐怖的“老天变脸”。
阴沉的天,就像一个大早就烧黑了的大土锅突然从天而降的罩了下来,除了眼前仅有的一点点光线外,几乎全是黑暗一片。阵阵寒气袭来,是落到了冰窟窿感觉,无处躲藏——现实版的世界末日的来临。
他脑子里闪过的是古代有名的戏曲“窦娥冤”中,窦娥无奈喊冤,诉咒中的“六月飞雪”的应咒。那是窦娥真正的“穷途末路”中的无奈之举,现在却在山腰断崖边撞上了,比六月飞雪的咒语更为可怕。
这时除了咬牙坚持,再无它法与能力。
眼下昏天黑地的“六月入冰窟”,分明是现实版的“毒咒之黑天”。
短时内,是“世界末日”的感觉。
他现在是挂在了山崖上,看不清上方的断崖之顶在何方,冷得全身瑟瑟抖,失控的上下牙齿不由自主的碰得嘚嘚直响,实在无法咬停。
紧接着出现了一系列的生理变化,手脚已完全不听大脑使唤,攀爬的手失去了力量;心脏出现了紧缩和绞痛,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直逼而来,大脑在此时一阵阵感到迷糊不定。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冷得要命”!的感觉。
以前只是说得痛快,现实中的大西南方向,没见过哪个人的性命在仲夏的一个午后,被突然“凝固的寒冷”收了去。
而今天就真实的因为过度的寒冷,感到了“命悬一线”的危急。稍有疏忽,就会坠下悬崖,粉身碎骨。
他只有竭尽全力往上攀登,每换手一次,都是一次次拿命去交换······
当他感觉再无力气自救时,只觉得胸前一阵阵的憋闷绞痛,心脏像“五花大绑”的捆着,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眼前开始一片模糊。只记得摸了摸腰间的冰块般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