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夫人派来的丫鬟与夏直前后脚到的,瞧见了夏直,就猜到是太孙派来的,心里就打了个哆嗦,见魏元秀无事,便转身回去了。只是心里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呢,太孙殿下放着亲表妹不接近,还派这个内侍跟在泰安郡主的身边伺候,倒像是生怕魏家欺负了她似的。
她待回去后,将看到的,同魏大夫人一说,魏大夫人的心底里算是明白了,只怕是自己那婆母干了些什么事,惹了秦烨不喜。面上冷笑,若是坏了元姐儿的前程,她算是没完。
兰芳阁那里的戏咿咿呀呀地唱了半天,魏家摆了一日内,摆了午晚两次宴席,魏大夫人费了心思地布置,并不白费,让人看到了这魏家的豪富。这些年在阳溪积攒的富贵。
而歇芳台那里,亦是叫来了一群小戏子,看了杂耍,十分热闹。不远处搭建的戏台上,杂耍班子又是一个冒险的动作,台下的小姑娘鲜少见这些市井上的把戏,拍手叫好,那台上一个扮成小猴儿一般的半大孩童一个空翻,自台上落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个装着拳头大小的寿桃的果篮儿,每走到一人的面前,便作揖翻跟头,送上一个寿桃,伸手讨要赏钱。
这扮猴儿的小孩子才七八岁大小,生得虽瘦小,却十分讨喜的面相,眼神机灵得很,身下功夫也好,动作漂亮,口齿伶俐,一连的吉祥话说上,直让许多小姑娘乐得笑开了花,连忙拍手,让跟在身旁的丫鬟拿了碎银子给赏钱,便是薛令蓁也觉得好看,待那孩子走到她跟前,一打眼,就瞧见了跟自己同样大小的男孩,手上还有露出来的手腕子上全是伤痕,有的是鞭子打的,有的则是摔的。
薛令蓁手顿了顿,将碎银子的一半放回了身后的雪槿手里,自荷包取了个小银锭给了他,一半的碎银子放在了篮子里,另一个则单独给了他。好在宋氏怕她想买什么东西,身上银子不够用,每回出门,都交代雪松,除了打赏用的碎银子铜板之外,在她的荷包里也准备些银钱。
先前的姑娘小姐,给的都是碎银子,倒是头一回碰上直接给了小银锭的,还单独给了自己,那孩子怕被班主现,忙收在了腰带里,抬头打眼一瞅,只见是个玉娃娃似的小姑娘,精致漂亮,恨不得连身上戴的饰穿的衣服都镀上一层仙气儿,他一愣,随即笑着又是一连串的吉利话说了出来,还多翻了两个跟头。
薛令蓁的举动,被人看在眼里,要是被当成了炫富,不知道又要背后说些什么闲话了。薛令芳伸手也拿了小银锭给了那孩子,待人翻着跟头走了,这又掐了掐妹妹的小嫩脸,顺便过了道手瘾,佯怒道“你倒是个有钱的,小心招人恨。”
薛令蓁被掐了一次,见薛令芳的魔爪又伸了来,连忙躲开了,笑道“我这不是做善事嘛。阿姐,你瞧他手上胳膊上都是伤,才与我一般大小,怪是可怜的。”
薛令芳沉默了下,她也曾替家中请过杂耍班和戏班子,知道一些情况,便道“这现下虽也是太平,可到底还是有家里贫穷的,小地方也有几年是气候不好的,家里收成不够,只能卖儿卖女,好歹是个活路。这孩子只怕是就被父母卖出来,再被杂耍班的班主买回去的。自然不会心疼。别看这孩子今儿这一日挣的钱多,可被班主搜罗去后,也就只剩下一些,怕是连吃顿饱饭都不够。小小年纪,这般好的身手功夫,要是小时候就刻苦地练方能有个模样儿。”
薛令蓁想了想,对薛令芳笑道“舅舅搬入新修的昌国公府,还未办个宴席呢。近几日舅母也说要安排上的,不如也请了这个杂耍班子来我看魏家找了他们,也只不过是为了这一日的寿辰,不会久留他们,正巧舅舅家也要办宴席庆祝,不用再忙着找了。”
薛令芳道“这样也好,等回来打听一下他们杂耍班子的名字就是。”
薛令芳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里方吃了寿桃的干涩,想起了薛令蓁不久前采买的丫头,不禁感叹“现在想想,你请了大夫趁着空闲时间来教那些丫头医术,倒是给了她们一条活路。来日救人性命,也是积德行善了。”
待用过晚膳后不久,就有人66续续地提出了告辞,一些原本打算同魏家交好的人家在看到秦烨对于魏家的态度后,心里头就不免打起了退堂鼓。就连和魏家素来有生意上往来的楚王世子妃荣氏也似是没以往那么亲热了,只是魏老太太一直将心思放在了秦烨的贺礼上,倒也不曾在意。
魏大老爷只在外院宴席上,倒不知万松堂的事情,待魏老太太将他夫妻二人叫到了万松堂内,一将秦烨送来的贺礼拿出,果真二人就吓得是面色惨白,魏大夫人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幸好身后有个靠背撑着。魏大老爷倒是好些,只是手上全都是出的虚汗。
“母亲,那魏家是不是就真的没了退路”魏大老爷不无慌张地问道。
魏大夫人不禁哭道“那元姐儿又该如何”比起魏家的前程,她终究是更疼爱女儿些,此时此刻,也不再想什么东宫富贵,巴不得远离了秦烨,省得秦烨将对魏家的厌恶泄在魏元秀的身上。
魏老太太盘着佛珠,听到了魏大夫人的哭声儿,呵斥道“你哭什么秦烨既然知道了此事,却没告知圣上,只是将这药瓶送到了咱们手中给个警告,那他八成也没有其他可靠证据,咱们还有退路可走。但前提就是,要老老实实地忠于皇族,让步在阳溪的权力,才能让他容得下咱们。至于元姐儿,元姐儿当初也没要进东宫,既然东宫走不通,皇族里,照样有其他的才俊子弟可配。魏家在阳溪树大招风,哪怕再表现出臣服的诚意,若不与皇家结为姻亲,终是不安稳,元姐儿的前程废不了。只你放心,我决不会让元秀再重蹈了澜儿的覆辙。”
魏大夫人这才缓住了哭声,对于魏元秀,生为魏家嫡长女,她逃不开这条路,能尽量过好些已经很好了。
摇曳的烛火下,魏大老爷的面容儒雅俊逸中总带着些冷幽幽的感觉,紧紧皱着眉头,犹不死心地说道“既是如此,可阳溪的势力究竟要让到如何总不能总不能让出大半,从此让朝廷架空咱们魏家吗不如还是让元姐儿入东宫为侧妃,就算受些苦头,可太孙又怎敢真动了元姐儿的安危有元姐儿在东宫,他总相信魏家是全力支持他的了。”
魏大夫人一听,差点儿昏厥过去。哪里想得到,这看着温柔和善的丈夫会打着让女儿做人质的主意,只为了手里头那权力,恨得双眼血红。
魏老太太手中的动作停下,缓缓将佛珠放在一旁,稍显浑浊的眼睛轻轻一望魏大老爷,便看透他的心思,她虽看重魏家的权力,却更在乎魏家能否继续绵延下去,冷笑道“为何不能让出来究竟是魏家的存亡重要,还是权势重要只要咱们不让出魏家的权力,太孙登位,第一个下手铲除的,不是别的,就是魏家”她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你舍不得别忘了,当年本就是你看重权势,心急所惹下的祸患,才让你妹妹断送了一条性命。细细算来,如今魏家在阳溪的权力声望,约有大半是你妹妹的命换来的。”
“他是澜儿的骨血,这些东西还给他又有什么我也不奇怪,你的主意。澜儿是你亲妹妹,你都能舍了,你自己的亲骨肉,不更加用起来顺手”魏老太太不禁动了怒,气得咳嗽起来,说得让魏大老爷羞恼无比。
“母亲”这魏家的掌权人终究还是魏老太太,知道她再无改变之意,魏大老爷低吼一声,按捺不住愤愤挥袖而去。
听得魏老太太的话,魏大夫人苍白的面上才有了丝血色,急忙上前扶住了身形微颤的魏老太太,哽咽道“多谢母亲看顾着元姐儿。”
魏老太太苦笑“这次上京,咱们错了许多,你准备一下,尽早回了阳溪,待太孙气消了,看咱们放权后,怨气淡了一些,才可慢慢为元姐儿的事情打算。总归她十四,别人家的姑娘还有留到十七八才出嫁的呢。”
魏大夫人忙应了声,眼角的泪水未干,被窗外的风一吹,心都凉透了。
九月底未到,魏大夫人便收拾妥帖,魏元秀和魏大老爷也随着魏老太太回了阳溪魏家。这消息传出来,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京城里谁人不知,魏家的心思,便是如今宫内管着挑选侍读一事的吴贵妃和吴太子妃的娘家当初也被魏家送了礼,可如今魏家不声不响地就离开,倒是让人心里觉得奇怪。魏家真就这般放弃了将魏元秀送入东宫的打算
先前先是弄出个观音福女的名声,而后又是在京大摆寿宴请了太孙前来,虽然弄得自己丢了脸,可魏家不是这么就该轻易放弃的。其中必然有些什么事情。或者魏家有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中,这才被别人威胁,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老窝。
问竹轩内,天气正好,秦烨心情不错,拿着小银剪将庭院里花卉多余的枝叶修剪去,这厢夏直得了魏老太太亲自派心腹送来的信件,径直赶了过来,将书信递给了秦烨。
秦烨一眼扫完,将手中的银剪子递给了夏直,拿来帕子擦了擦手,“魏家,还是魏老太太明白些,自己交权,总比等着我出手强。派一些人去阳溪,让那群在阳溪懒惯了的朝廷官员给我精神起来,日后阳溪诸事不得让魏氏一族插手。违者,以谋逆之罪重罚”
夏直应了声,笑道“这下殿下总算可以将阳溪大权收回了。圣上容了他们这么多年,殿下还是要费些功夫了。”
秦烨笑而不语,挥挥手,示意夏直退下,他看着眼前的盈盈开放的花朵就像是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一般,似有一束阳光照进心里,眼底里的阴郁便不觉散去了些,不禁轻笑“这下可欢喜了吧。”倒也不知道问的是自己还是他人。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