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九月初八,重阳将至,秋风渐萧索,庭中的绿植也开始泛黄。
走出体仁馆时,陈恒坐在石阶上,此刻他的心情有些微妙。半个多月的时间,他跟黛玉通信数封,通过对方纯真不加掩饰的字眼。
陈恒才得知林如海到扬州后,每年的春夏之际,宫中都会特旨派太医带着药材来扬州,给她们和裴家、韦家的人把一把脉。
对比对比宫中的这位,再想想自己之前跟薛蝌苦思名医的窘境。陈恒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使出全力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既然如此,那书里林妹妹的弟弟,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因为什么病呢?
自己当初看书,怎么就不再仔细点。
陈恒遗憾的摇摇头,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带着这份困顿朝寝屋走去。
回去的路上,神情不属的陈恒碰到了徐堇侯,少年满腹心事,只呆呆的行过礼,正欲远去。
“站住。”
徐堇侯却在廊上将他叫住。
“徐师?”陈恒侧过头,面露不解。
“今天没问题,要缠着我问了?”徐堇侯今天穿了件蓝衣大袖,头戴方冠,一双含笑的眼睛正将弟子上下打量。
陈恒尴尬的笑笑,这半个月他寻着空就往徐师的地方跑,把黛玉信里描述弟弟的病证,在徐师面前旁敲侧击。
徐堇侯将少年的神清看在眼里,突然微妙的笑道,“看来你那亲戚家的孩子,已经找到名医了。”
应该算吧,毕竟人家是国手御医。陈恒挠挠头,才拱手道:“给徐师添麻烦了。”
徐堇侯瞧着孩子的模样,最终叹气道:“你一直问的人,是林大人的幼子吧。”
陈恒神色一怔,喃喃道:“徐师如何得知?”
“从你说那个孩子是路途上落的病根,气色不佳,面带赤红,常有咳嗽之时。”徐堇侯走到陈恒身边站着,“我受山长之请,初来扬州时,就已去林大人家看过。”
陈恒大吃一惊,他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回事。
“你怕是不知道,林大人当年差点做了裴氏的女婿。”
“那徐师为何不早跟我说。”陈恒有些泄气。
“痴儿。”徐堇侯在永嘉郡经常行医出诊,见多了世间的离别纷扰,此刻语重心长道,“要不让你使完身上的力气,你又如何能求个心安?”
心安?陈恒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堇侯。有那么一丝丝,他在后悔自己反应为何这么敏锐。
“医者不讳言,林大人亦是清楚的。”
徐堇侯抬起手,轻抚着髭须。
闻言,陈恒心头狂震,忍不住想起中秋佳节时,林伯父在酒桌上酣畅开怀的模样。
他的那份平常,那份发自肺腑的喜悦。
这,这,这叫陈恒如何敢相信。如何能相信?
“傻孩子。”徐堇侯将手搭在陈恒的肩上,“生死之事,又岂是医者一家之言能定。只是叫林大人心里有个准备。以免得将来不测,让人措不及防。”
();() 陈恒恍恍惚惚间,都忘记作答回话。
“一会你有何打算?”
“我……我不知。”
陈恒才答完,就被徐堇侯牵住手,“你跟为师来。”徐堇侯带着他一路来到庭院角落,此处正是书院学子们作画的地方。
陈恒上的围棋,金师向来喜欢清闲,一般丢下几個棋盘,就任大家来去自由。甚少有像这样聚在一起教习的场景。
薛蝌、江元白对陈恒突然出现有些奇怪,江元白还煞尤其事冲他眨眼打招呼。
“你们画的怎么样?”徐堇侯看着面前的学子。
“徐师,哪有九月画桃花的道理,太难了,太难了。”
“画不出,真的画不出。”
徐堇侯笑着听完抱怨,又命大家将画作交上来,一一过目。
“这副白卷是谁交上来的。”徐师指着一张白纸。
“夫子,是我。”一名学子厚着脸皮站起身。
徐堇侯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你悟性甚佳,得了一场空。”
众人发出哄笑,他示意对方坐下,又指着一副只有枝头的拙画,“这又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