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凡尼亚灵光一闪,又看了一眼那男子可怖的脸,脑海中迅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庞。
“奇尔,你袭击宪兵队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面具男?”
“看到了,被其他人簇拥着,应该是他们的队长。”
“那就是了。”凡尼亚露出复杂的表情,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咱们救下来这位恐怕就是斯派修姆市的宪兵队队长,马多克。”
似乎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奄奄一息的男子挣扎了一下,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了起来。
这一动作无疑是对凡尼亚推断最好的证明。
基恩和兰瑟面面相觑,有些尴尬,说起来这家伙和他们应该是敌人才对,但现在却躲在一起。
“外面起火了,没有人来搜查地窖,看来亚摩斯并不想让关在地窖里的那些人死,他还需要他们把这里生的一切散播出去,传播事情的‘真相’,等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出去,看看能不能救到其他人。”
凡尼亚心里明白外面可能不会有活着的村民了,她这么说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我安慰以及减轻兰瑟和基恩的负罪感。
马多克的伤口处理得很好,已经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因此凡尼亚没有再画蛇添足,几人在沉默中等待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地窖里的燥热感逐渐褪去,奇尔自告奋勇去外面侦查。
凡尼亚把自己的手枪递给了他,然后目送他离开。
没有多长时间奇尔便回来了。
地窖门框住的方形天空满是阴霾,和奇尔此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他没有进入地窖,只是站在门口,朝里面摇了摇头。
基恩和兰瑟再也无法忍耐,不由分说便从地窖里窜了出去。
凡尼亚最后一个走出地窖,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
入眼处满是断垣残壁,地面上是黑色的积水和污泥——大火是被一场突然的雨浇灭的,附近有神官出手了。
视线越过废墟,看向之前村民聚集的广场,凡尼亚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巴张大。
那是一座黑红色的金字塔,黑色的是烧焦的尸骸,红色的是血肉——这是一座用村民尸体堆砌而成的金字塔。
凡尼亚步履蹒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金字塔前,兰瑟和基恩跪在地上,双目无神。
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凡尼亚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邪教献祭仪式现场。
尸体扭曲着堆叠在一起,勉强能看清的脸庞上还能看到停滞的痛苦与恐惧。
老人、妇女、小孩——只要是当时没有被关进地窖的都无一幸免。
一阵刺痛将凡尼亚惊醒,低头一看才现自己握拳太紧,指甲已经刺入了掌心的血肉,双手此时都是鲜血淋漓。
就仿佛她就是造就了这一切的凶手一样。
“兰瑟,去你家地窖,救人。”凡尼亚的声音冰冷僵硬,像亨利手下的那些铁皮人。
兰瑟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跪在地上。
凡尼亚艰难地挪动了几步,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兰瑟下意识偏头,看见了满手的鲜血,悚然一惊,连滚带爬地摔在金字塔前,看清面前的尸体后又双手杵地连连后退,一直缩到凡尼亚脚边,恨不得整个抱在她的大腿上,嘴里还喃喃着听不懂的话语,俨然一副疯子的作态。
基恩则好了很多,被兰瑟的行动惊醒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看向凡尼亚,冷声问道:“接下来做什么?”
凡尼亚回答:“去地窖救人。”
片刻后又补充道:“每个地窖都看,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救出来。”
基恩轻轻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凡尼亚没有和他一起行动,她摆脱了兰瑟的手,绕着金字塔仔细观察,想要把上面的每一张脸都印在脑海里。
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做“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一直把这话挂在嘴边,心里也确实如此想,甚至也已经有了为伟大事业奉献自己生命的觉悟。
但她忽略了一点,“付出生命的代价”中的“生命”不一定是自己的生命,还有可能是其他人的。他们或许是同伴,或许是被波及的普通人;他们或许已经明白自己献身的意义,或许莫名其妙就迎来了死亡。
凡尼亚造就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她忽略了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多少尸体,代表了多少家庭。
直到今天,一座金字塔就在自己的眼前。毫无疑问他们死于她自己心心念念的“伟大事业”,但他们并不是自愿献身,他们死于肮脏的阴谋。
抛开亚摩斯不谈,凡尼亚自认为他们的死亡也有自己的一份。
凡尼亚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血液已经止住了,呈现难看的暗红色。
这是一场她参与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