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乐一听她说这么几句,都没说到要点上,叹口气换了个问法:“他去找枝琼神君问出神域入口了?”
乔幸道:“神域没有入口,各神君自己开通道,枝琼神君只说仙尊既然留了信,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让他等着就行。”
邢乐一终于有点耐不住性子了,然而他还没再问,乔幸就抢着道:“我想先问仙君一些事情,仙君可否如实相告?”
乔幸的口气和在人间时截然不同,邢乐一的性子倏地又被按捺下去,道:“你问。”
乔幸问:“闲祈灵君是你亲自挑选的?”
邢乐一道:“是。”
乔幸:“他的来历和底细你都清楚?”
邢乐一察觉不对,但还是道:“清楚。”
乔幸:“不会就是某个仙山一个不起眼的小灵君吧?”
邢乐一:“当时参选的都是相似的来历,没什么特别和例外。”
乔幸定定看着他,神色收敛了起来,她将内心那点不忍压下,头一回神奇地觉得自己说的话会残忍:“邢乐一,祝峥……是魔。”
邢乐一足足怔愣了半刻钟,才脱口道:“不可能!当时都测过仙法根源的!再不济……还有一粟门呢!他进进出出那么多次,一粟门不可能是仙是魔都分不清!”
乔幸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惊恐,抬起的手又放下,叹道:“是啊,一粟门都能骗过去,来历还不是轻易就能捏造一个。”
邢乐一不愿相信,退后两步瞪着乔幸道:“你为何突然这么说?是不是在人间时误会了什么?祝峥虽然对你算不上友好,但他对仙尊的尊敬和喜爱是我能看出来的。”
乔幸忍着想翻白眼和揍人的冲动,面无表情越发残忍:“我亲眼看着魔物叫他‘君上’,亲眼看着他进了魔界。”
旷远黑沉的天空沉闷地压在上方,下面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传来几句短而快的交谈。
“换值,你们可以走了。”
“兄弟们,休息了!”
阴暗潮湿的魔宫地牢外,两队人马交替间,一个黑衣男子快步走近,他皮肤白皙,面容俊俏,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魔王殿中的男宠逃出来了。
然而魔兵对着这样一张脸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恭敬鞠躬:“长绝大人。”
“嗯,”长绝面色凝重,“君上来了吗?”
魔兵道:“没有。”
“知道了,去忙吧。”长绝摆手,径直走进缝隙爬满软体动物的黏腻石门内。
黑洞洞的空间狭小逼仄,下过几十节台阶,幽深看不到尽头的走道勉强够三人并排同行。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臭味,头顶成条状的火光明明灭灭,无风自动,像是一条条蛇信子在半空中诡异地扭曲着身子。
长绝一路走到尽头,拐了个弯才停下脚步,他面前是一堵不知沾过多少血迹的石墙,上面黑红斑斓,泛着诡谲的油光。
牢房中唯一的魔兵鞠躬:“长绝大人。”
长绝点头:“开门。”
魔兵转身一掌不管不顾按在墙中央,整只手掌都要融进那黏腻恶心的油光中,只见他手腕一震,那石墙也跟着一震。少顷,一块墙面慢慢化为一扇门。
长绝推门走进,牢房内两排网格状的铁格子贯穿牢房,分列左右,其中一排上正牢牢钉着一个人。
长绝从门边不知什么材质的黑石缸中舀了一瓢黑漆漆的液体,照着那人面上泼个正着。
“谁!谁他娘的谁敢泼老子!看老子不宰……”
那人的话骤然止住,头发糊了满脸,脸上黑乎乎看不出个样子,一双眼睛却瞪的极大,白色眼睑和泛红的瞳仁格外显眼。
“醒了。”长绝随手一抛,那石瓢稳稳落进缸中,“鼎炎王,跟着振环王胆子也越来越大了,都能越过君上直接办事了,有长进。”
鼎炎王懵了:“长绝大人?!这,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长绝面无表情,手掌一翻,掌心赫然躺着一个小阵:“不明白?那这个总认识吧?”
尽管有那黑乎乎的液体滴滴答答遮挡着部分视线,鼎炎王的脸色也当场变了:“这……大人哪里来的?”
长绝放下手,坐进中央的石椅中:“人间一个边界村落。我知道你是被振环王哄骗的,你如果说出他的下落,君上兴许还能饶你一次。”
鼎炎王浑身都绷紧了:“他不在自己宫殿里?”
长绝看白痴一样看他:“你觉得呢?我已经派人去生死轮回道了,除了那边,他还会去哪里?”
鼎炎王傻了:“我哪里知道?!他说了等我!”
“不知道就先走一步,帮他探探路。”
沉沉的嗓音自外穿进来,鼎炎王霎时僵住。
长绝半跪下去:“君上。”
祝峥走进,问:“怎么给跑了?”
长绝冷汗涔涔:“属下办事不力,去时振环王已经走了。”
“消息倒是快。”祝峥冷冷扫过鼎炎王,转身离开,“从头到尾给我仔细问清楚了,究竟还有几处这样的神像。符起的身边人,都照看好了,至于符起,我亲自去拿。”
长绝垂头应“是”。
生死轮回道。
这里终年黄沙乱舞,风沙厚重成一堵难以穿透的城墙横贯天地,穿过那堵让人透不过气的沙墙,原本广阔无垠延伸至地平线的土地被一面巨大的圆镜生生截断。
镜面之下人是蝼蚁,抵着割肉削骨的风刃走近了,才发现那所谓圆镜实际上有无数环纹,五光十色在中心汇聚成一个直径足有百丈的黑漩涡,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