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沈随坐在操场上,膝盖上放着练习册,仰头看着天空,心里装着的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灰色的虚无。和方遥在一起,他觉得无所谓,和其他oga在一起,他也觉得无不可。
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想了又想,翻到练习册的扉页,用中性笔心不在焉的写: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所以,不要去妄想谁会理解自己,又或者谁能给他依靠。他是alpha,是顶级alpha,本来也就不应该依赖于他人。
漠然冷血的家庭教育将这孤独悲观的理念深深植入了沈随的骨血之中,于是他早早的就学会了封闭自己的内心,不喜欢也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不怪其他人认为沈随会和方遥在一起,也不怪顾念棠会觉得沈随会离开。
毕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说出自己的心声。
沈随眨了下眼,随后笑了起来。
他抚摸着怀里oga的背,从后颈,到尾椎,一寸一寸的,极其缓慢,像是在抚摸一件无比珍贵无比稀有的宝物。
然后低下头,亲吻那双沾了泪的眼睛。
“之前我总觉得你太不坦诚,”沈随低声道,看着那双湿润的黑眼睛,心中软的几乎化出水来:“现在想想,其实我也半斤八两。”
“我爱你,顾念棠。”
敞开心扉,把真实心意说出来的感觉陌生又奇怪,沈随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不受控制的热了,轻轻叹了口气,暗自庆幸卧室里足够昏暗,能让他说完接下来的话:“自始至终,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都只有你。”
“你不用担心我会离开,更不要觉得我离开你才能得到幸福。不如说恰恰相反。”他顿了一下,加深了唇角的笑意:“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oga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只是怔愣的看着他,一言不发。但黑暗之中,沈随却能听见他鼓动的心跳,从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传过来,然后,越跳越快。
沈随看顾念棠半天不说话,想了想,又低下头去亲他。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了他们的身体。
亲着亲着,沈随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人论迹不论心,有人论心不论迹。沈随是前者,顾念棠却是后者。他们之间明明有那么多共通之处,却偏偏在最重要最关键的点上出了分歧。沈随总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就算不说这些肉麻的情话,顾念棠也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殊不知这个看起来强大又冷漠的男人心底埋着深深的自卑,无论发现了什么,都不敢轻易相信,最后频频错过,只剩满心落寞。
他抬起手,拨开顾念棠脸上的乱发,又在男人眉心间落下一吻。
“真傻。”沈随低声喃喃,却也不知是在说顾念棠还是在说他自己。
这时,他忽然感觉怀里一直没有反应的oga动了一下,他垂下眼,想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顾念棠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抬起手臂,回抱住了沈随的腰。
然后将脸埋进沈随的颈窝里,鼻尖蹭了蹭,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
方遥第十次抬起手腕,看了表盘上的时间。坐在茶几另一边的沈家父母,一个赔着笑脸,另一个则冷着脸竖着眉毛,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却发现里面已经没了茶水,叹口气,他将茶杯放了回去。
“小随还是年轻了。”沈母无奈的笑着,“但孩子不知轻重,父母总是要帮衬着些,谁不是从不懂事走过来的呢。”
方家夫妇脸上的不满已无法再掩饰。方母摇头道:“再怎么帮衬,也总得有个度。我们是念着旧情,加上孩子之间的关系,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答应过来。但你们这……当初小遥突然出国,的确是我们家做的不好,所以沈随和其他oga结婚,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现在……”
沈母牵了牵唇角,有些尴尬,只干巴巴的说:“他会离婚的……”
大门在这时传来动静。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看了过去,方遥也精神一振。这两天来,他每每想起露台上的事,都会感到十分的后悔,那时他带了些酒意,行事便莽撞了些,后来清醒了想要打电话给沈随道歉,沈随却也不接电话。他只好拜托父母,前来沈家拜访。
昨天他们就来了一次,沈母给沈随打电话,还用了沈父生病的理由,沈随都没来。今天他不愿放弃,又催着父母来了一次。
这一次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好在等待是有回报的,他看着走进大门的高挑男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下一刻,他刚雀跃起来的内心就又被狠狠敲回了谷底。
沈随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身后,裹着长款大衣的男人垂着眼,满脸漠然,不像是来做客的,倒像是来讨债的。
沈随却笑吟吟的握着他的手,让他坐在鞋凳上,还蹲下身去,亲自给那男人换鞋。他不知在说些什么,满眼都是盛不住的笑意,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得出他举止间的温柔。
然后,沈随站起身,将那男人拉起来,带着他慢慢的走到了客厅。
“爸。”他开口:“听妈说您身体不舒服,我和念棠给您买了点补品。”说着,他将另一只手拎着的袋子举了一下,然后才笑着环视一圈,礼貌道:“方伯伯,方阿姨,您们好。”
客厅里的气氛沉了一瞬。
方遥并不知道当初沈随带着顾念棠回家,完全不顾长辈情面,带着顾念棠来了又走的事情。他看向眼前两人交握的双手,意识到了什么,迟疑的回过头,看了一眼父母和沈家夫妇的脸色。
“啪!”
打破了僵局的毫无疑问是沈父,他将手中的报纸折起来,猛地往茶几上一拍,恼火道:“你带他回来做什么?!”
“念棠是我的丈夫,我的oga,我带他回我父母家,难道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沈随一点儿都不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他分明处于易感期,此刻却只是平静的微笑:“我听我妈说有急事,连着催了两天,又不肯在电话里说完,这才打了抑制剂赶回来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急事了吗?”
沈父一脸怒不可遏,沈母则微微蹙起眉,方家夫妇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方遥在这时开口。他勉强的微笑了一下:“是我有事想找你,看你总不接我电话,担心你还在因为那天的事生气,就想要当面和你道个歉……”
沈随道:“我没有生气,不接你电话只是单纯的因为不合适。”
方遥怔了一下:“不合适?”
沈随却是微笑道:“我们适配度太高,私下联系频繁,我的oga会吃醋的。”
方遥脸色一瞬间变白。这一刻他感到的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而是难以置信和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