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白解尘有所准备,黎昭怕早就中了阵法。
黎昭的脚尖下意识陷进了坚硬的石地中,他望着宝珠夫人的目光不再充满依赖,而是充斥着不可置信与愤怒,说道:“你骗我!”
他的反应让宝珠夫人瞬间变换了脸色,犹如空谷幽兰的美人面骤然显露出了狰狞憎恶的神情,眼神冰冷得如同面对一位不可饶恕的仇敌,可语气却异常温柔:“昭儿,你难道不想知道,二十年前的晚上到底生了什么?”
黎昭来到此地正是为了探究原因,但他此时保持了非同寻常的冷静,淡声道:“我不想知道。”
宝珠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冷声道:“你长大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冲动。”
随即,她嘴角的笑意骤然消失,目光充满着留恋,在院落中缓缓踱步,抚摸着凉棚的木架,口中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恨你,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孩儿。”
她转过脸,瞧见了黎昭那竭力压抑的痛苦,心中一阵畅快,说道:“我每天都恨不得杀了那个恶魔,是他害死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儿!”
“我每天都盼着你们去死,可惜我只是个柔弱的妇人,我根本杀不死你们,我无法替我的夫君和孩儿报仇,”宝珠夫人嘴角的笑意愈扩大,“你不知道吧?我本是流月族人,还是族中的巫女,在你小的时候,我就给你下了一道血咒。”
宝珠夫人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无情的刀剑,狠狠地戳在黎昭的心口,直到听到了血咒,黎昭再也控制不住,大吼道:“不可能!你一个凡人,怎么会给我下咒!”
“呵,”宝珠夫人出一声嗤笑,说道,“你们魇魔都很厉害,寻常的咒语,你们定是不能察觉,但我不一样,我给你下的咒语,连你自己的灵魂都在认同。”
黎昭全身像是浸在最寒冷刺骨的冰泉之中,极度的愤怒悲伤之下,他却愈冷静,说道:“是什么?”
宝珠夫人抚了抚鬓角的碎,柔声道:“我下的血咒,就是一句话。”
“昭儿,你一生一世都要保护着我。”
此言一出,黎昭的眼瞳骤然紧缩,宝珠夫人的血咒似乎真正地镌刻在了他的灵魂中,随着她念出这道犹如祝福般的诅咒,黎昭瞬间记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生了什么……
*
那天晚上,他偎依在青渊主的怀抱中,魇魔的身体并不温暖,青渊主的身上常年萦绕着并不愉快的血腥味,但随着青渊主血液地逐渐流入,黎昭感受到了许久未曾体验的温暖。
那是他许久未曾体会过,亦或是不曾察觉到的父爱。
黎昭脸色苍白,双眼微合,像是睡着了般,根本没有感知到有人正在悄悄靠近。
宝珠夫人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匕,悄声走近了正在疗伤的父子二人,她面对青渊主从未有过好脸色,此时手握匕的她,面孔上更是浮现着诡异的兴奋。
她高高举起手,尖锐的刀尖正对着青渊主宽阔的肩膀。
宝珠夫人知晓心脏是魇魔的弱点,只要刺破魇魔的心脏,无论是青渊主还是寻常的魇魔都会灰飞烟灭。
在她的匕即将要刺入的一瞬间,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轻而易举地抵住了匕的刀锋。
青渊主冰冷的金瞳正看着眼前这位不自量力的凡人,嘴角依旧是不在意的笑容,他轻轻弹了弹匕的刀刃,说道:“你在暗渊生活了那么久,难道不知道,仅凭一把匕,杀不死我吗?”
宝珠夫人脸色惨白,充满着被戏弄的愤怒,她许久没有在青渊主面前展露过如此强烈的情绪,恨声道:“是啊!我知道杀不死你,我恨你,我每天都恨不得你去死!”
青渊主正欣赏着美人怒,嘴角的笑意不减,直到宝珠夫人的眼神看向了床榻上的黎昭,她的牙缝中不断吐出一个个恶毒的字眼:“他还敢回来,他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
提及黎昭,青渊主不禁变了脸色,他锋利的嘴唇紧抿,冷声道:“你恨我可以,但昭儿是无辜的。”
宝珠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笑一声,说道:“无辜?每次看到他,都是在提醒着我,是怎么屈辱地渡过这十几年!他是无辜的?他是你的血亲,他就是我的仇人!”
青渊主对宝珠夫人向来是纵容,甚至带着玩物般的戏弄,但此时此刻,他俨然生气了,金瞳的眼眸几近透明,说道:“凡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身为他的母亲,你却三番两次挑拨我与他的关系,若不是你执意离间,他又怎么会同我争吵?”
宝珠夫人嘲讽道:“是吗?拔下魔角的人,是你,不是我,害死他的人同样也是你。”
青渊主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魇魔,相反,他残忍血腥,暴虐好杀,面对宝珠夫人的一次次挑衅,已然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十几年的冷漠对于青渊主而言不值一提,但涉及到黎昭,青渊主被彻底挑起了怒火,他生平第一次在宝珠夫人面前抑制不住愤怒!
暗渊之主的愤怒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狭窄的木屋之中骤然卷起狂风,瞬间,强烈的血腥味溢满了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