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有什么意义的吗?”黎罗与他保持着距离,盯着他的后背。
“这是我脚下死者尘烬前最后看到的画面,也是死神使者们对我穷追不舍的证据。”
代宁修说着这番话,又回身过来一手牵着她,一手揽着她,平和亲昵的举动更像是怕她跑掉。
他越往高深处走,塔楼的装修就越老旧,都没有翻新,那无数令人判断不清的痕迹,似乎是血迹、或是抓痕,还是来不及修补的墙体缺块凹陷越来越多,终于他们停在了一间充盈烛光的房间前。
“代宁修,我们…在这里是要做什么?”黎罗一时间察觉到心理不适,挣脱开身边人,轻轻一扶最近的墙,就簌簌落下墙灰和颗粒。
“补习。”代宁修一本正经地说,指了指黎罗肩上的书包,他又不忍再开玩笑似的摆摆手,瞬间他灰黑的瞳中红点聚成一线: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记住的。”
一束雪白的蛛丝从房内的黑暗中猛然窜出,稳稳黏住黎罗的衣服,在她大脑还未意识到出求救的时刻,纤弱的女孩就回弹的力道凶狠地拽进了房内。
房门紧随关闭,迟来的呼喊戛然而止。
—————————————
呼吸的频率骤然打乱,黎罗睁眼,身体因恐惧感带来的颤抖和麻痹做出本能的抵抗和蜷缩,她转动眼珠,这才确定面前是熟悉的自己的房间,这是她的家,她是安全的。
枕头上暖呼呼的,她侧脸一瞧,就埋进了罗铭的肚子里。
黎罗二话不说,抱住脸前黑漆漆的一团就吸起来,把一直守着她也睡得朦胧的猫咪吵醒。
“喵啊。”罗铭的鼻子嗅了嗅黎罗的头,立即伸长腿脚抱住了她的脖子,一阵嘤嘤呜呜地像是在哭,全身都抱在她脑袋上,绒绒大尾巴轻扫在她的肩膀。
“哎哟哟,孩子没吃饭呢?”黎罗赶紧也抱着罗铭,狂跳不止的心渐渐恢复平静。
“以后,我绝不可能让代宁修再进我的家。”房门外莘纶的声音愤恨带刺,口中那三个字的名字说得咬牙切齿,仿佛恨到要将他诛心剁碎。
“早就看到了,她的灵魂不一般,灵魂在顽强抵抗删除记忆的咒语,痛苦地自愈生长。你们想要删除,但她想要记起,这不、这不折磨人家吗…”这是妈妈的声音。
“我不太懂,但我觉得代宁修这个人,别去惹,他好像…”爸爸的声音懦弱又小心,仿佛怕他的话遭遇天谴似的,“他好像活了很久了,是个远古的鬼,我们惹不起!”
“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是想让黎罗承受她的过去?我不删那些记忆她会更痛苦!”莘纶的情绪是黎罗从未感受过的不悦波动,“答应我,趁我还叫你们爸妈,别说这些话…”
“一帮魑魅魍魉,该是他们,别来动我的家人。”莘纶那令人心颤的声音重新低沉稳定了下去。
“我会保护她的,如果所有人都能掩盖过这件事,就是在对她好。”
黎罗听到这,与罗铭对视了一眼,可这一刻他们俩都是脑袋空空,对这些话不知所云。
她想坐起来,可本来就酸痛的脖子和沉重的猫压在头上根本起不来。
“死神使者都在干什么呢,怎么就没解决他!”莘纶没察觉房间里的动静,难以忍耐的焦躁间传出一声咬断指甲的脆响。
“我们…我们也不能被死神使者盯上啊…”
“如果她好不起来我该怎么办…”莘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哎莘纶!”黎罗终于扒开抱脸猫,坐了起来。
房门几乎是被踹开了,莘纶瞪圆了眼看着黎罗精神抖擞地准备起床,还伸着懒腰。
“我好饿,有吃的吗?”黎罗捂着肚子,她这时转头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条件反射地收拾起书包,“天呐天呐,今天不是要上学吗,都九点了!”
“我给你请假了。”莘纶靠着门框,似乎还有些站不住。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的一举一动,注视黎罗精神满满又懵懂天真的模样,他原本焦虑愤怒的言语和气场便藏得毫无锋芒。
“你…这两天烧昏迷得严重,是感染了很厉害的流感,就在家休息一周吧。”莘纶的眼神有些犹豫,明显担心黎罗会听到之前的谈话。
黎罗则表现地什么都没生过一般:“休息一周?有这种好事!谢谢莘纶哥哥!”
她笑着,反应极快地接住了跳到她身上的罗铭,看上去身体完全好了。
莘纶像还想说些什么,他沉默地走近黎罗,一步步靠近却莫名让女孩浅浅退步,贴在了墙角。
莘纶用手背去探黎罗的额头,贴上她的脸颊,他手上的一枚金属戒指接触着皮肤冰凉到更提神了。
他如释重负,抱着黎罗的肩膀把她推回床上,反手又掐住罗铭的后颈把它拽走:“对不起,我这两天一直没去买新的食材,你再等我一会,我做完饭就给你端上来,你乖乖休息着。”
“莘纶哥哥。”黎罗拉住对方一根手指,让璀璨的萤绿的双瞳看着她,可一旦被这样的温柔又神秘的眼睛注视,她就没有问出真相的底气了。
“你会一直对我好的,是吗?你给我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是吗?”
黎罗的声音柔弱易碎,直到对方也捏住了她的手,即使那枚戒指硌得她生疼她也不想抽离。
“嗯,对,你是我最宝贝的妹妹。”莘纶用另一只手拨乱了她的头,可是顺着那头黑滑落下来的指尖摩挲过她的柔嫩的面颊,抚过嘴角,轻掐小巧的下巴。
莘纶的笑容充满幸福和安定,能让黎罗魂牵梦萦,心神迷乱。
黎罗能感觉到自己是被莘纶细心保护着的,那就放心地躺下吧。
“好哦,去吧哥哥~”她靠在枕头上,甜蜜地闭上眼睛,也能看到那张对她笑着的脸。
她爱的、唯一的、依赖的、欲罢不能的人,正与她在永不停下的过山车中并排坐着,她还需要在乎松动的轨道,缺失的螺丝钉、无人的操控室吗?
门口的爸爸妈妈两人像在站岗,等待莘纶再一次掖好黎罗的被子后离开,房门关闭,三两略带迟疑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所谓的父母一句话也没慰问过。
而黎罗重新睁开了双眼,沉默地听着房内只剩她的呼吸声,她埋下脸,抱着被子沉闷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