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酸,那早泡着醋缸出不得了。且跟元丫头比什么,又不像宝玉撒娇弄痴的,小小一点儿就知道姐姐妹妹不离口,活似投错了胎一般。”
“多大的年纪,就这么庄重起来。白天黑夜里眼前的不是母姊女眷便是伺候丫鬟,满口姐姐妹妹岂不是理所当然。”
贾珠也懒得多说,隐约闻见一股清香,便俯身嗅了一嗅笑道“用了什么这样香”
“别只闻的我怪痒的。”李纨一面躲一面回头仰笑道,“哪里用了什么香,可能是做香囊时跟丫头们调配时沾染上的罢好了”
贾珠笑着直起身,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说道“我再给你按一会儿,你且坐好。”
李纨嗔了他一眼,坐正背对着他继续说道“赵姨娘不是不久前才生了环哥儿吗今儿一早请安时太太现探丫头昨夜里着了凉,又被环哥儿的哭声惊着了,也没人管,生气得不得了。老太太连同前些时候林林总总的事儿,叫将迎丫头和惜丫头一并接过来养在跟前,也便是叫太太看着的意思。”
“嗯。”
“倒是元丫头和宝玉依旧安置在碧纱橱里不动。”
“嗯。”
“太太叫把碧野和朱桥趁年轻都打了,连同契书一起,又多给了一份嫁妆,人家都已经选好了。”
“嗯。”
李纨又回头,这回倒是踟蹰起来,定定地看了贾珠一阵才笑道“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说什么你都嗯”
“从前便只见他两个不自在,我再是不留心,也不是聋子瞎子。”贾珠只漫不经心地说道,“外头聘去正头夫妻不好依我说,咱家风俗很有些不妥之处,只是我也没法儿说。”
李纨不着痕迹地松一口气,问道“还有什么”
“无论何病,凡是一,皆叫净饿两三日。”
单听声音便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果然接着便听他续道“实在可恶这也罢了,接着又是苦药,又是淡饭,又是”
李纨已经撑不住笑起来“又是怎样”
贾珠也笑道“又是这么煎熬着静养不知几天,神仙也憋出病来了”
李纨叹道“得亏你上辈子积了阴骘,这辈子投生须眉。否则但凡是个女儿家,都要讲以贞静为要,那还了得”
贾珠倒是洋洋自得地一点头,引得李纨又是笑,又是咬牙拍了他一下。
李纨忽地又想起一事说道“还有呢,今早外头送来一个帖子来,我见上头落款是陈也俊,便命人收了起来。”说罢便叫雪雱“把我今早儿叫收起来的笺子拿来给你大爷瞧。”
贾珠接过未细看,先是一笑“陈大哥是越讲究了。”读毕又递给雪雱,说道“过几天他做东请客,应当也没什么大事,夏日溽暑难捱,不过闲找乐子罢了。”
李纨道“那笺子我也见了,也没甚么稀奇的,如何便说讲究了”
“你原不知,”贾珠命人拿了纸,研了墨,边回帖说道,“承恩公家一直不彰,如今因着皇太后她老人家才显起来。从前再不讲究这个,如今竟用起描金云龙五色粉蜡笺来了。”
说罢他回头还看了李纨一眼,笑道“他家戚里贵胄,可不是什么金陵仕宦人家。”
李纨说道“凭他怎样,也是当今表兄弟,除了郭家,谁能和他家比那富贵呢”
“那也比不得。懿圣太后家可有个承恩公,而郭家虽然是后族外戚”
贾珠说了一半,俨然是觉得有些忌讳,掩口不提了。李纨会意,岔开话头说道“今儿老太太还说什么时候把王大姑娘接过来住几日,我怎么觉着仿佛有结亲的意思呢。”
贾珠想了一想说道“应该就是琏儿了,如今舅舅声威日隆,大老爷有这心思也不奇怪。”
李纨笑道“便不能是老太太看上了那王大姑娘人你我也见了多少次了,言谈爽利,又响快会待人,模样也极标致,哪儿再容易寻这么个人去的”
贾珠将写好晾干的帖子递给旁边的丫鬟,命打人去承恩公府上陈二公子处,坐下说道“这倒是。之前还听老爷议论说给他捐个官儿算了,只待他成了家,就叫帮着府里两边料理些家务的。”
李纨默然一阵方道“论理这话儿不该我说,虽说祖上有个世职,咱家里也太不像了两府里多少爷们,官也不好生做去,竟只捐个虚职,便好一味高乐。倒是老爷持重,却也是荫官儿,又是文职,到底吃了亏。”
贾珠重新拿起尚书校注“罢了,别人家的事管不了,你家大爷倒是成天有正经文章要应付的别人不论,单只老师那一边便不好糊弄过去,万一起怒来,我得捱几头的训,可惜也不好带你撒个娇求个情的。”
李纨被他这话弄得又笑,唯独见他正经看起书来,也不好出言打搅的,便悄悄替他沏了新茶,领人无声迤逦去上房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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