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旁坐着一个男子,约摸三十岁的模样,身穿花青色的锦袍,头发散在身后,留着稀疏的长须,眉眼俊逸,可见当年是何等的风流姿态。
一见到桑落,他一脸笑意,正要说话,又突然掩嘴咳嗽起来,小童连忙上前替他拍背。
待他喝口茶缓过气,这才道:“桑大夫见笑了,请坐。”
桑落坐在他对面,仔细观察着他。
此人双眼眼睑已显浮肿之态,面色苍白,呼吸粗喘:“林相公,在下桑落,今日特来为您面诊。”
“有劳桑大夫了。”
林相公疲惫地笑了笑,声音倒如清风朗月一般悦耳,“病了这么多年,看的大夫少说也有百名,还是第一次见女大夫。
原以为会是个年纪稍长的,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桑落心中暗暗怪异。
齐氏说他脾气不好,可自己看着却是极为和煦之人。
“我前世就是个神医,又忘了喝孟婆汤,所以这辈子早行医早挣钱。”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袱中取出一件件物品,先是取白布掩住口鼻,又用烈酒搓了手掌。
林相公只当她是说笑,也不再追问,又留意到她取出来的东西与寻常大夫完全不同,不禁问道:“桑大夫要为我诊脉吗?”
“不急,不如说说何时开始有这些病症的?”
林相公一怔,缓缓说了这病的来历。
林相公本姓赵。
他爹是前朝的秀才,战乱时伤了腿,被人锯断了伤腿才得以活下来。
家中活计全靠他娘和他一起挣钱。
十三年前,他正是青春少年郎,虽穷,却仍盼望着终有一日能读书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那一日娘亲上山去砍柴,被豺狼咬伤了胳膊,一病不起。
他一人要顾着爹娘,还要买药请大夫,家底很快就被掏空了。
恰巧遇到了林敏君招婿,他一咬牙就去了。
林家很挑人,要盘问祖上三代是如何死的,是否长寿,长寿且好看者胜出。
“这么说,你家祖上还有长寿的基——呃,长寿记录。”
“正是。
我祖父母都是九十高寿。
无疾而终。”
这样看来,不是家族遗传疾病。
林相公摇摇头,又说进了林家,与林敏君拜堂成亲之后,两人如胶似漆,只是一直未能怀孕,林家族人、杨家人都虎视眈眈,两人都急得不行,好在成亲第三年,林敏君终于有了孩子。
生育能力没有问题。
“孩子是男是女?”
林相公神色黯了下去:“第四个月的时候没了,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孩子。
我也开始生病,始终软弱无力,大夫们开了好多药也不见好。
这几年倒愈发严重了。”
“可是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药?”
林相公摇摇头:“为了生孩子,我与敏君的饮食都极其小心。”
这倒有些奇怪。
桑落指向床榻:“请林相公卧于榻上,掀开衣衫容我触诊。”
一旁的小童面色怪异地道:“别的大夫都是先诊脉,你又不诊脉,还要脱衣裳,是何道理?”
“别的大夫治好了吗?”
小童一噎:“男女授受不亲”
桑落眼神扫向小童的下身:“我是刀儿匠出身,男子在我眼里不过一坨可以切的肉。”
小童咽了一口唾沫,悄悄退了半步。
“墨书,不可无礼。”
林相公一抬手示意墨书扶他起来。
这一起身,整个人偏偏倒倒,一个踉跄,就朝地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