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我造成的吗?”
看着士卒们无言的抬着同袍的尸体离去,他在其中还看到了他匪寨兄弟的尸首,虽然知道战争必定是会伴随着死亡的,但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根本不值一提的战争中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明明自己一直压着他们打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他没有做好指挥吗?
“……韩将军,你还是先去和太子请罪吧。”
看着满是怔忪的韩破山,晏俭臣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毕竟他真的犯下了兵家大忌,但任谁也想不到这么所向披靡的人,怎么一到战场上就会突然没了脑子呢。
刚刚太子离去时的脸色,是他跟随多年都未见过的难看。
“我这就去。”
一直看着眼前场景有些手足无措的韩破山,在听到晏俭臣的这句话后,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迅速翻身上马向着城内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晏俭臣的视线中。
见他离去,晏俭臣也收敛了心思,继续指挥士卒们打扫战场。
抢救伤员,埋葬死士,清点战利品和扣押俘虏,等着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这战场上了和没上一样,除了刚开始下过一道命令,做的还是平日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还不如像裴安翊那样留守城中稳定治安呢。
思绪纷飞感慨连连的晏俭臣突然又听到从城门方向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抬头看去不免吃了一惊,居然是去而折返的韩破山。
“你怎么又回来了?”
“多谢晏将军提点,韩破山没齿难忘。”
没想到韩破山策马来到他身前,极为郑重的向他行礼道谢之后,又再次策马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他吃了一嘴尘土。
“呸呸,犯错请罪不是常识吗,有什么好谢的!”
晏俭臣吐出满嘴的尘土,对着韩破山远去的背影虚空挥拳,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太子会怎么处置他。
虽然不适合带兵,但到底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猛将,而且性格也还不错。
“殿下,傅泓在外求见。”
虞煜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请求,安排好战后的相关事宜之后,就自己带着随行的甲士回到府中。
闭门谢客懊恼自闭不过片刻之后,就接到卫衍通传傅泓前来觐见的消息,猜想他多半是听到了方才的战报才匆匆赶来的。
一场双方加起来不过三千人的小型战役,竟让己方死伤者近三百余人,哪怕最终取得了胜利,俘虏了敌首,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失败。
要知道他从历州一路而来,队伍中都从未出现如此巨大的死伤,哪怕是踞牢关前的死伤者,也只是堪堪和这一役齐平。
但今日这一战,和前两者根本没有丝毫的可比性,盛禄是什么成分,龚守仁和安存德又是什么派面,一个是只有区区两千人马的郡都尉,另外两个则是雄踞一州佣兵数万的一方豪强,今日的结果,完全是因为自己轻敌所导致的。
“请太傅进来吧。”
今日的结果本就让他羞愧难当,一想到还要面对傅泓那张似笑非笑的傲娇面庞,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而且他知道,傅泓此刻前来肯定不是为了夸奖他的,但老师既然提出要见弟子,哪怕他身为太子,也不能毫无理由的随意拒绝,所以在深呼吸做了两次心理建设之后,他让卫衍将傅泓请了进来。
“听闻殿下今日以匪克敌全面大捷,老臣特来恭贺。”
果不其然,傅泓行礼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就让虞煜觉得挑不起头来。
他也知道,傅泓虽然说话难听,扎人心窝,但一向说的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殿下走到歧途之上,是我之过。”
在傅泓的一句恭贺之后,整个殿中都沉寂了下来,虞煜不言,傅泓不语,卫衍站在一旁疯狂用眼神辱骂傅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最终,还是傅泓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不为别的,除了卫衍眼神骂得太脏之外,他也觉得自己在其中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歧途?什么歧途!”
再次因傅泓言语陷入自闭的虞煜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什么时候入了歧途呀,虽然此次战役是出了很大的问题,但这是他决策错误导致的结果,谈不上歧途二字吧。
做错事就该骂,老头子骂骂也无妨,可不能乱扣帽子呀。
虞煜当即瞪圆了眼睛看向了傅泓,一副我没有你别诬陷我的样子。
“殿下不会觉得自己以匪克敌的计策很好吧?”
看着他还一脸不承认的样子,傅泓黑了脸。
“此次韩破山虽犯下大错,但究其原因还是我错误估计了他的指挥能力,用人不当导致的,但其已归入我的麾下两月有余,太傅也不能老拿着他的出身说事。”
虞煜虽然也头疼韩破山今日的表现,但心知是自己把人摆错了位置。
“我说的是那个韩大傻子吗?我说的是殿下那个以匪诱攻,再行招安的计划。”
傅泓说出“以匪诱攻”四个字的时候,脸都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瞬,他战前和姜泽一起来找虞煜探听虚实之时,虽然太子描述的做法也不太道德,但咎由自取之人他也不做评价,他目前所担心的是,殿下由此萌生出的第二个想法。
从听到虞煜让韩破山等人伪装匪徒出击之时,他就察觉到了太子的真实想法,不再是布下罗网后守株待兔,等待着不臣之人送上门,他是想让士卒伪装匪徒主动挑事后玩救援和招安的戏码。
要不是身份的约束,傅泓真的很想摇着虞煜脑袋问,这么不要脸的想法,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