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你直接抓就行,我也听不懂这许多。”
6夕濛点头“一共五剂,水煎服,一天一剂,吃完再来复诊。”
年轻姑娘撇了撇嘴“这药得吃五天,还要来复诊,太麻烦了,你们做大夫的也体谅一下病人来回折腾的难处好不好,别想到一出是一出,真的不能扎针吗”
“不能。”
年轻姑娘还想争辩,她身边的大姐手指抵着太阳穴,艰难地说道“开吧,我这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像有把刀子在里面搅合。”
6夕濛说“大姐放心,一剂药下去头痛就会减轻,眼睛也会舒服一些。”
年轻姑娘后知后觉地现6夕濛对自己和对母亲的态度差异,嘚啵嘚了半天的嘴终于讪讪地闭上了,直到走出诊所门才开始重新跟她母亲小声嘀咕。
“我以为扎两针立马就好,还得回去给你煎药你痛得记不清了吧,刘哥今天晚上来啊,瞧你这样也帮不上我的忙,算了,我要赶紧回去拾掇蔬菜了。”
她口中的刘哥就是指收东西去卖的刘福金,6夕濛记得以前刘福金是半个月来一趟,这次距离他上次来已经将近两个月了。
凌晨,6家的门被准时敲响。
刘福金穿一件白衬衫,外罩海军蓝四口袋的褂子,浓重的夜色也遮不住神采奕奕。
“你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让我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刘福金只是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不值当一提。”
他照旧掏出随身携带的账本,这本子很薄,写完之后他也没换,每次就往里面塞记录单,现在已经塞得前后鼓起,线缝的书脊都快撑不住了。
“一共是1块5角3。”
6爸爸有些惊讶“这么多吗”他记不清上次给了多少鸡蛋和菜了,但平常都不过一块的。
刘福金说“叔,多您还不高兴吗。”
6妈妈从里屋拿出这两个月攒的鸡蛋和鸭蛋“你叔是乐傻了呢。”
刘福金和6妈妈说了几句家常,却没有接过这些蛋。
“叔,婶,这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过来了。”
夫妻俩都很诧异“是又管得严了”
刘福金摇摇头“我有几个海东省的朋友回来找我,我准备跟着他们去海东省展,以后天长路远,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6爸爸沉默着递给他一杯水“你是有本事的人,出去闯闯也好,介绍信可准备好了”这样的跨省流动,如果没有介绍信会被遣返。
刘福金对6爸爸安抚一笑“准备好了。您放心,我不做危险的事情。”
6爸爸和6妈妈对视一眼,不再继续说了。
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对去遥远的地方有一种天然的畏缩,私心里他们不希望身边的人远行,但和刘福金说白了也只是合作的关系,要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劝告他也是不能够的,只好祝福他一帆风顺,以后有机会能再回来看看。
刘福金略坐了一会儿,又赶着去下一家结账。
6凌的舅舅舅妈懒得半夜起床,每次和刘福金交流的都是6凌。
刘福金很喜欢这个孩子,他的木工手艺极好,做出来的东西结实耐用,打磨细腻,每回拿出去都非常受欢迎。
“刘叔,你来啦。”
6凌躲在门板后头的阴影里,嗓音含含糊糊,刘福金提起煤油灯凑近了,才现他半边脸肿得跟馒头一样,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丝。
“他们是不是又打你了”刘福金拉着6凌想看他正脸,小家伙吃痛地缩了缩手,刘福金推高他打满补丁的两个袖子,果然在小麦色的皮肤上看到了无数交错纵横的伤口,旧疤痕叠加新疤痕,乍一眼看去都找不到一块好皮。他又去看6凌的腹背和腿,都是一样的触目惊心。
6凌自嘲道“我没事,习惯了。”话音刚落,他的肚子紧接着咕噜噜叫起来。
做木工活的钱舅舅舅妈全都拿走,做饭却从来不算他的份,一个又冷又硬的糠粑就打了他,如果不是像6妈妈那样好心的左邻右舍有时会叫他一起吃饭,他可能早就死在某个饥寒交迫的冬夜了。
刘福金把推车上买来当早饭的烙饼递给他。
“吃吧,快吃。”
6凌看了看他,现刘福金眼中只有对他的怜惜,与舅舅舅妈打量物品般的眼神截然不同。
他接过饼,大口大口啃起来,噎到打嗝也不停。
活下去,无论如何要坚持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刘福金说他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再也不能半夜给6凌带吃的了。
6凌的心脏砰砰跳,脑子里无法抑制地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