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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伤口（第1页）

“当然。”

伊娑的笑容变得明媚了起来，侧头微低，摆出回想的姿态，开始陈述，

“神明的神力来源于民众的信仰，所以为了颠覆神明的统治，动摇民众的信仰是第一步，圣子他们因此做了很多准备……”

“分裂骨神派系、重塑骨神的塑像以及放宽了对外乡人的抵制，致使信仰纷乱交杂，从而动摇了骨神的基点。”

“民众的信仰会向上反塑神明，由此骨神的性格也开始变得阴阳无序。”

“那次敬神庆典——一切的开端上，所有派系的矛盾达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混乱的场面让骨神不堪其扰，祂只想尽快降下神谕以平息这场逐渐演变为冲突的争执。”

“但祂也未能料到的是，真正的‘叛变者’实际就是祂最亲信的子嗣、神明的‘受体’……那个男人在策划好一切后就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台面。”

“在他的煽动下，白骨小镇血流成河，彻底的分裂扯碎了骨神的理智，使祂成为了疯狂的开始。”

“失控后的祂将神力对准了自己的信徒，从那一刻起，也就注定了祂的湮灭。”

“……背叛者获得了这场弑神战争的胜利，但神明的威能还是过了所有人想象，祂陨落时，包含愤怒与混乱情绪的神力被彻底放开，使得小镇里的最大部分的无辜之人当场毙命，剩下的居民则在绝望与恐惧中被无一例外地被卷入梦魇。”

“我因为距离祭台很远，幸免于难，在浑浑噩噩的几轮番梦境里清醒，我深知他们的精神上的创伤来源于恐惧，所以尝试着“疗愈”，久而久之下，人们逐渐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圣女’，当然，因为原先是“圣子”，我的形象会更贴近中性。”

“这是我目前了解到的所有，身为半个局外人，很多事我也难以窥破全貌。”

圣女安静地说完看向陌匀，后者的脸上没流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微垂眉宇，接着她的话，问道：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弑神？虽然站在人类的角度我很敬佩你们的勇气、决心与不计后果，但凡事总有一个理由。”

确定陌匀的这句话中并不夹杂阴阳怪气，伊娑唇角轻抿，半是遗憾半是无奈地解释道：

“这是圣子大人的决定，我并不知道缘由。”

“那结婚呢，虽然是梦境，但这个结婚的时间点并不会错，在弑神的前前夜举办婚礼，美曰其名沾点光，嗯……我感觉你们这个行为更应该称为挑衅。”

“婚礼……只是噱头，圣子大人平日里很难逃过教堂的监管，而以结婚为由头，是最好的绕开教会、召集人手谋划此事的时机……这件事西蒙老爷也是知道的。”

伊娑红亮亮的眼睛望着陌匀，语气平淡地开口道，她此时的行头和她这番道破婚礼实质的话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补充道，

“如你所闻，我是被利用的那一个，唯一的好处就是，圣子大人在最后还是告知我了这个计划，所以我才能会站在距离祭台最远的位置，避过了那场风波……”

“所以那场呈现中式风格的婚礼，也是圣子为了不让教堂插手出的主意？”

陌匀严谨地反问道，在得到圣女肯定的答复之后，他陷入了某种沉思。

这么来看，整场局都是那位圣子所布下的，骨神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最后，他应该是死在了神明屠杀里。

为什么要弑杀骨神？弑杀自己曾经的信仰？他变成了无神论者？还是听信了某些谗言呓语？

可惜，有关之人大概率都会命丧当场，当年之事的详情恐怕无人可知了。

“所以……你也没有亲眼见证骨神死亡的现场。”

理顺了脑中的思路，陌匀继续问道。

“是的，我会去遐想、猜测，但难以论证……我对于这里的了解还是太少，哪怕我知晓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经历——在这场梦境之中。”

伊娑说着，抬头向着小镇的方向望去，口语间不免加上了几分自嘲的韵味，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先醒来，或许是因为我不属于这里？但现在看来，醒得早难说是幸运还是另一种痛苦的折磨了。”

伊娑并没有转过头，但陌匀感觉到她的视线扫过了自己，她红润的唇角又挂起了盈盈的笑意，声音渐轻，似乎浸浴在了回忆里。

“这个小镇里的人很好，在我初到这里时，虽然我与他们信仰不同，但他们也并未因此排斥我，反而会向我介绍各种奇特的习俗，这也是我最终决定结婚并长期生活在这里的原因。”

“可谁也没想到，这就是那场乱象的开始……最终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原地。”

她的视线转了回来，空洞的瞳孔缓慢回神，眼角的温情点点收敛，她直直地盯着陌匀，仿佛要将这个异世界的游人看穿一般，静谧了半晌后，她用一种低沉但清晰的语气说明着：

“精神值降过2o，你进入的幻觉实际上是一种‘拟态狂乱’，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你将看到每个人心中最为恐惧惊骇的场景，这些场景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但它们是真实意象与极端情绪融合的产物。”

“为了这个希望，我亲手将他们的伤口撕开，展现在了你的面前。”

悲悯的神色再次出现于伊娑的脸上，她的表情温和，语气平缓，但陌匀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轻颤。

再度闭眼，似彻底缓和好了情绪，她侧过头宛然一笑，状似轻松地继续道，

“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紧张容易导致失误的应对，如果失败，你的生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而我只不过是再失望一次。”

言罢，她摇了摇头，轻抿了一下唇角，安静地看着陌匀。

陌匀陷入了思考，最终，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轻声回了句“我知道了”。

他从不做没有保证的承诺，给予希望再施以绝望对人类来说无疑更加残忍。

伊娑笑着，转过头走到了一个墓碑前，轻轻倚靠了上去，垂下的手，抚摸着那个墓碑的表面。

陌匀记得那是那位圣子阁下的墓碑，不过它现在的成色比起反色前的要更加古旧和斑驳，不仅是它，所有墓碑的成色全都反了过来。

“盖头放我这了，拟态狂乱的情况下，带出去这种‘不祥之物’，你只有被吞掉的份。”

伊娑抽出被她精心叠好的盖头，重新披回在了头上，盖头下，她的脸庞若隐若现，她似乎闭上了眼睛，就保持着这样的一个姿势于墓碑旁静默。

旁边的骷髅人依次消失，四面瞬间空寂了下来，黑夜的沉闷感紧逼而下，再没有活动物体的迹象，只有陌匀一人进行着少许的挪移。

这时他也意识到，他该离开了。

去寻找破除一切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