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前?者只是让崔迎之震惊,诧异,后?者简直就是荒唐。
纵然明知这?尘世间的荒唐事着实?不少,崔迎之仍是不敢置信:“几十年来从没有类似的传言,就这?么莫名其妙被瞒下来了?”
若真是如此?,整个屈家从头至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何其可笑。
“最初自然是有人质疑的,”屈慈感慨着道:“可质疑的人都?死了。后?来屈家逐渐势大,又让一些人亲眼?见到毒发身亡的假象,也没人再敢多言。”
“豢养的人数这?样少,就是因为?害怕有人发现点儿什么,到时候也好处理。他们平日也只有办事儿的时候才会被分批召集到一块儿,除了屈家那?三人顺带上我?,没人知道真正的数量。”
崔迎之问:“既然如此?,若是因为?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屈家那?叔侄俩不应该将你除之而后?快吗?可是他们每次好像都?是只想?抓活口。”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真相。屈重是个多疑的人,谁也信不过,这?事儿也被他烂在肚子里带去了地下。他对我?动杀心,正是因为?我?意?外知晓了此?事。”
“后?来我?杀他后?离开屈家,一是为?了自保,二也是没必要再待着,屈家积存的所谓解药已然不剩多少,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不对了。到时候屈家那?层薄如蝉翼的外壳会被轻易撕碎。所以我?先前?同你说过,屈家活不了多久了。”
崔迎之想?起来,她知道屈慈是屈家人的那?日,的确听屈慈说过这?样的话。她那?时只是被其余杂乱的心绪搅得一团乱麻,也未曾如何将这?话放在心上。
毕竟屈慈不论什么话都?说得暧昧不明,真假参杂。
她又问:“为?什么不把消息传出去呢?”
屈慈轻笑:“屈家存在多久了?少说二三十年吧。这?样的传言对屈家来说无?关痛痒,就算有人相信,也绝不会不自量力地去当出头鸟找屈家的麻烦。与其泯灭于其他流言中?,不如等着屈家其余人自己发现不对,到时候再将真相散出去,也更可信些。”
崔迎之有些被说服了。
“可屈家这?些年四处搜罗孤童培养,总不能也是假的吧?既然用不着那?么多人,又何必去抓。”
“是为?了炼药。”屈慈说。
“一月散是个骗局。既然是骗局,那?么终究会有被戳破的那日。一日制不成这?药,屈慈就一日睡不安稳。所以他那?些年四处搜罗药师和用以炼药的孤儿,就为?了研制出真正的一月散。那?些被抓走的孩子,小部分被送去屈家本家培养,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死在炼药途中了。”
“但是你活下来了,所以如今那么多药都对你没用?”崔迎之逐渐理清了关节,过往的疑点皆被逐个揭开,恍然间明悟。
屈慈承认,又用着撒娇的语气朝她抱怨:“试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可比挨刀子疼多了。”
心里头像是有陈醋翻倒,有点苦,有点涩。
崔迎之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伸出那?只没被扣住的手,轻拍了屈慈两下。
屈慈今日的话格外多,都?快把家底都?翻出来给她倒干净了。
他又说:“那?里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谁都?想?跑。我?小时候比较叛逆,看着和我?一道进去的人接二连三死了个干净,觉得不行,所以我?后?来和其余人合计着放了把火,想?要把那?地儿全烧了。那?本就不是该存于世间的地方。”
“可我?又特倒霉。那?日偏巧屈重突然带着人来巡视进度,大火燃起,眼?看着就要把一切烧个干净,偏偏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被逮住的人自然也把我?这?个主谋供了出来。那?个时候我?以为?我?真的快死了,结果屈重可能脑子有点儿问题,或者可能是觉得把不听话的人训成狗特有成就感,反正他就把我?带回屈家了。”
“最开始到屈家的那?段日子是真的难受,屈晋欺负我?,旁人也欺负我?,屈重又对我?不管不顾的。后?来才慢慢的好起来了点。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一月散的事儿,离了屈家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安身,所以一边混日子,一边开始四处想?法子弄到一月散的解药药方,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邹老。”
“再到后?来的事情你也差不多知道了。”
再到后?来,假意?与屈纵合谋又反水,一直被追杀至今,途中?又遇见了崔迎之。
好在再不过多久,这?一切马上就会迎来终局。
到时候屈家能否留存于世都?尚未可知,也不会再有人来关心他的下落。
崔迎之沉默半晌,突然说:“我?们俩在开什么比惨大会吗?”
她原本以为?她这?前?半辈子过得已经够惨了。结果这?破天是想?让他们这?种一个赛一个惨的人凑在一块儿抱团取暖吗?
屈慈好像全然没有被过往的糟心事影响到,只笑:“知道还有我?这?么惨的,是不是稍微欣慰一点儿了。”
崔迎之又静默几息,先是莫名冷笑了一声,说:“是。”而后?重重在屈慈背后?的刀口上拍了下,疼得屈慈下意?识将人搂得更紧。
莫名挨了一掌正懵着,就听她开始翻旧账:“我?之前?那?么真情实?感地跟你讲我?怎么误入歧途,怎么过上刀口舔血的日子,结果到头来你又骗我?,跟我?说你身上的一月散已经被邹老头解开了。”
屈慈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光是想?也知道她现在必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架势,他一边疼得喘息,一边仍笑着试图找补:“那?时候关系也没有近到说这?事儿的份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