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突然操起那支汉阳造,哗啦地拉了一下枪栓,夺门而去。
杨森没吭气。
正因为他没吭声,对李贵的行动没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而葬送了李贵一条鲜活的人命。
秋季是凉爽的。
凉爽的秋风无法阻止子弹出膛,无法阻止子弹射李贵的胸膛。李贵身中八颗子弹倒在营长张发魁门前的台阶下。人生或死似乎是命中注定。杨森哪怕阻拦一下李贵,也就保存了他的性命。杨森对李贵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李贵是为他死的,他只要一想起李贵身中八弹横尸在营长门前的情景,就会倏地立起高大的身躯,狂吼道:“我**祖宗八代的!”
李贵就那样一个人独自离开了杨森灼人的视线。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杨森听到了枪声一连响了八声。他从椅子上惊跳起来,提着盒子炮就冲出门。
杨森怎么也没想到李贵没开一枪就被人射杀了,而且身中八弹倒在血泊之中。原来张发魁营长早有提防,知道有人要上门寻仇。张发魁也没有想到死的是李贵,而不是贼三,更不是我。我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个孙子,我一点也不仗义,杨森枉把我当成了兄弟,我不可能为了他这个事情去杀张发魁,我有自己的想法。
杨森看到李贵的尸体横呈在张发魁门外的台阶下,双眼暴突的样子,他心里惨叫一声:“兄弟,你死得好冤!是我害死了你哪!”谁也没听到杨森心底的惨叫,可张发魁却从杨森的神态中看出了他心里的刻骨仇恨。
张发魁冷笑了一声问:“杨连长,你手下的人要行刺本座,你说该不该杀?”
张发魁两道凶暴的眼光直刺杨森,杨森感到背脊上有股透骨的冷,脑门却发热起来,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该杀不该杀?”张发魁逼问道。
几条枪不规则地缓缓抬起了那黑洞洞的枪口。
汗珠顺着杨森的额头淌下,扑扑地掉落在地上,他的手往盒子枪枪把炮摸去。
“该不该杀?”张发魁恼怒地突起眼珠逼问道。
听到几声拉枪栓的声音,杨森的手颤抖地离开了盒子枪的枪把。
“该杀。”杨森嘴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后整个的人都虚脱了。
“哈哈哈……”张发魁得意地狂笑,笑了好大一会才停止,又说,“好,有种,我没看错人,没有看错人,你是我的好兄弟!”
杨森无语。
张发魁喊道:“来人,把李贵的尸体拖到野外去喂野狗去。”
几个士兵过来把李贵的尸体拖走了。
杨森呆若木鸡地站在那,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刚才营长张发魁说的话。
杨森抬起头,感到秋日的阳光也是那么毒辣,灼伤了他的眼睛。
杨森带着我来到了野外。
“叭——”
“叭——”
杨森愤怒地举起枪,射杀了正在撕咬李贵尸身的野狗。他悲伤极了。他带着我来到野外,是来给李贵收尸的。李贵的尸体被野狗撕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都认不出是李贵了。
杨森痛苦万分。
我们四处拣了一大堆干柴堆起来,把李贵的尸体放在上面。他用颤抖的手击打火石,火石吐出火花迸在干草上,火就燃烧起来。火越烧越旺,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烈火将李贵的尸体焚烧。
尸体的焦糊味随风飘散。
我问杨森,为什么要把李贵的尸体火化,而不是埋进土里,俗话说入土为安。
杨森沙哑着嗓音说:“这样他的魂魄就可以飘回家乡。”
我说:“如果以后我死了,你也把我烧了,让我的魂魄飘回家乡。”
杨森点了点头:“我如果死了,你也一样把我烧了!”
我也点了点头。
杨森的眼睛湿了,他咬着牙发誓要报这血仇。
我们就看着火把李贵的肉体无情地吞噬掉。
整个的天空,充满浓烟和一股难闻的怪味。
李贵死了,他的魂魄也许正在飘回故乡,我们活着的人,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前路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我们无法预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