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歇息,其实也不过是在榻上靠着,桌上的一方小笺被压在镇纸下,苏寂言按着日益酸沉的腰,弯了弯唇。
虽然都是十万火急的军报,李成恒却总爱顺带些可称得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几句家常的问候,一些调侃的笑话,甚至是信笔涂鸦的一些诗画…
“苏大人,有急报。”
齐柯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门外守着的郭川还想拦下:“齐将军,大人还在休息。”
“让他进来,”苏寂言坐直了身子,稍稍整理了桌上的东西,开口唤道。
齐柯急匆匆的样子让苏寂言心下一紧,手中的书册不由捏得死死地,齐柯不敢看他,伸手把军报递给他,方才来传信的人已经将大体的情况告诉了他,想来这份军报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暗暗朝门口站着的郭川使了个眼神,却发现眼前的人拿着呈报没有任何他想象中的状况,只是呆呆地怔着,他准备好的说辞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一时之间,也只好跟着沉默。
幸而苏寂言很快开了口。
“去把周尚铭叫来,郭川,你去备车。”平稳如昔的声音让齐柯放心了一些,暗自揣测大概王爷伤的也不是太重,应了一声去找人了。
郭川却没有离开,他日日在两人身边伺候,即使他们什么都没说,可是苏寂言的不适,李成恒的反映,看在眼里,哪里还会看不清楚。可这件事再怎么匪夷所思,也比不过苏寂言现下的状况要紧。
“苏先生,您…”
苏寂言的眼睛紧紧闭着,听到他的声音才猛然睁开,阻止道:“什么都别说了…”
“可是您的身体…”
“我没事,”苏寂言蓦然拍在桌上,这才发现手中死死捏着的那卷书都已经被攥得变了形,不由抬高了声音:“快去!”
郭川不敢再劝,诺诺应了声,吩咐下人去准备套车,回到书房见齐柯和周尚铭还没到,犹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苏先生,把钱大夫也叫上吧…”
苏寂言抬头看他,那一瞬间的眼神竟是茫然的,看得郭川一阵心惊,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对面的人这才似想起了什么,朝他默默点了头,飞快地整理着桌上略有些凌乱的各类纸张。
紧赶慢赶地把该处理的事交待了周尚铭和齐柯,苏寂言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出了城,一路轻车简从,车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钱大夫,郭川和车把式坐在外头,一旁随从护卫的小将虽是个谨慎性子的,到底不是知根贴心的,完全按着苏寂言的命令一路急赶,连午餐的干粮都是在马上解决。
马车中的钱大夫看了看靠在榻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大人,这样可不行,孩子近六个月了虽然稍微稳定些,可这样赶路到底勉强了…”
苏寂言“嗯”了一声,却没有叫人缓下来的意思,钱大夫摇了摇头,无奈地把车上软一些的东西都堆到了他腰后,抽走他手上的图,退而求其次地道:“大人至少休息一下…”
做了几个月的王府专属医官,也大概知道了民间称道的这两个人之间其实有着更深的羁绊,虽则不合伦常,可是,是这样的两个人,就让人怎么样也生不出一些不敬,更遑论鄙薄。如今见苏寂言这般情况,想到他也不过只是个不满而立之年的孩子,倒生了几分对小辈的心疼爱护之意。
“麻烦您了,”苏寂言没有再反对,一手扶着腹,侧过身来靠着。
虽说是休息,哪里有长时间的安宁,不一会就有人来回报沿途经过的州郡和当地的状况,往往是苏寂言刚阖眼,就又要忙开。
“还要多久?”
领队的小将看了看温和的大夫,还是回报到:“加急赶路的话,还有两日路程。”
“你们还支持地住吧?”苏寂言把批复好的政务交给他送抵当地府衙:“可能在明晚前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