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全只听头顶的喘气声“呼哧呼哧”一声接着一声,只闷着头等着,直等到那喘气儿声小了,才翻起眼皮子,觑眼瞧那姜昀虽是愈发恼怒,可眼睛里,却是疑虑重重,面色上稍显迟疑来。心里一喜,忙道:“圣上乃是一国之君,心胸开阔,何苦和一个愣头小子怄气。眼见这天色已晚,圣上不是说要来寻岳宝林说说话儿吗?”
半晌,才听姜昀“哼”了一声,转身往岳宝林那里去了。
而那宋全,也慢慢放了心,这会儿还不能撕破了脸,不然,皇帝没有好果子吃,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
屋里面,顾晓竖起耳朵听了片刻,才露出一抹冷笑来。他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想要鸟尽弓藏?没门儿!转头瞧见潘小桃弯眉紧缩,目中惊疑点点,脸皮一松,笑道:“姐姐莫怕,外头还有万将军呢,皇帝他不敢拿我如何。”
“万将军?”潘小桃猛地想起了这人,素日里,宫娥们也不少谈论他,只说他长得凶神恶煞,拿着两把板斧,打仗甚是厉害!
潘晓见潘小桃面上犹自露出惊怕的神色,忽的抿抿唇,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我,我定亲了。”
潘小桃一愣。
潘晓忙道:“就是万将军的女儿。”说着一迟疑,声音渐渐小了:“那万将军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娶了她,就等于给自己寻了个可靠的倚仗。万将军势大,当时皇帝又起了坏心,我也是没办法,并非故意不告知了姐姐的。”
潘小桃虽是弄不清楚这里头的事儿,可背靠大树好乘凉她却是明白的,见潘晓面色郁郁,颇有些怯意地望着她,便笑了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又知道什么?你虽年纪小,却已是个赫赫有名的将军,你的事儿,不必来寻了我,自己做主便是。”
这厢正说着话,忽听远处一声凄厉惨叫,潘小桃一骇,抚住胸膛惊讶道:“这又是出了何事?”
潘晓却是绷紧面皮抿抿唇,然后道:“方才那声音,好似是圣上的。”
潘小桃愈发惊讶,这皇宫内院,那皇帝又是重兵护卫,怎会那般凄厉惨叫?正是疑惑,潘晓小声道:“姐姐稍安勿躁,我去瞧瞧。”
潘小桃却一把扯住了他,皱着眉急声道:“依我看,你还是快些离开才是。若当真是皇帝出了事儿,你躲在我这里,叫人知道了,不定要说出什么丧天良的话来。”
潘晓心里一暖,正要说不碍事,忽听门外有人敲门,那敲门声虽是轻微,却是急速而连续,夹杂着故意压低了的喊声。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喊道:“潘宝林,潘宝林,我是岳宝林的贴身侍婢,有要事要说,还请快些开门。”
潘晓心中急速一转,忽的就意识到,那皇帝八成是在岳宝林那里出事儿了。
“岳宝林?”潘小桃也听得清楚,疑虑上头,怪道:“那个女人我只见过一面,还是远远儿瞧过,并不曾说过话,怎的夜半三更的来我这里?”
潘晓却是猜到了缘故,只是没时间给潘小桃解释,便小声道:“姐姐只管去开门,我躲在帷帐后,姐姐莫怕。”
潘小桃顾虑重重,只是门外敲门声和呼喊声愈发急促起来,便忙去开了门,却见那粉衣小宫女一个晃身,便进了屋里,又掉转头把那门扇也闭合起来。
潘小桃只觉心跳如鼓,警惕地看着那粉衣宫女,紧抿了唇瓣,并不准备开口说话。
那粉衣小宫娥却是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两手高高举起,捧了一把木梳,哭道:“这梳子是大人新婚夜送与夫人的,夫人珍重十分,爱惜非常。”
潘小桃被这大人夫人的称呼迷惑了,这丫头不是岳宝林的婢女吗?可听她这口气,倒好似她的主子是那个大人和那个夫人。于是不解地看着那梳子,问道:“既是爱惜非常,你又拿了给我作甚?”
那粉衣小宫娥哭道:“大人与夫人恩爱情深,可恶那皇帝老贼,看上了夫人的美色,便趁着夫人郊游,叫人把夫人掳进了宫中。大人不知情,还以为夫人已死。这宫墙深院,我和夫人出不去,那皇帝又叫人看住了夫人,传不得消息出去。夫人倔强,不肯屈从。以往那皇帝还好,见得夫人不肯,虽是怏怏不快,摔盘子砸碟子的,可倒也没强迫了夫人去。可今晚上却不知哪里生得火气,进得宫殿便轰走了所有人。”
“我害怕夫人吃亏,就偷偷溜到帐子后,躲了起来。就见得那皇帝逼迫夫人行房事,夫人不肯,皇帝便动粗。我情急之下便跑了出去,拉扯那皇帝。可谁曾想,夫人竟是存了死志,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竟是连我都不知道。如今那皇帝流了好大一滩血,夫人叫我趁乱跑出来寻潘宝林,恳求潘宝林,把这梳子带了去给大人,告诉他,夫人守身如玉,不曾辜负了大人的深情。”
这毗邻相居,潘小桃只以为那岳宝林生性冷漠,不爱攀谈,可今日方知,原是这么回事儿。
潘小桃听得一肚子火气,遂接了那梳子,问道:“你家夫人如今如何了?”
小丫头哭道:“我出门前,已经触壁而亡。”
潘小桃立时缩住了眉头,拧眉气了两声,又问:“你家大人是哪个?你只管放心,我定寻了法子把这梳子带出去,并把实情说给你家大人听。”
那小丫头哭道:“便是掌管兵部的秦泉秦大人。”
说罢这话,便听外头闹哄哄的,那小丫头一听,悲声道:“我想来是逃不出去了,也罢,能和夫人一道归西,也是我的造化。”